陆会深知这一点,同样公事公办,话语里说三分,藏三分,还留三分余地,首要之务,必须把自己摘出来,洗干净,绝不能被和尚们拉到淤泥里等死。他心中其实有点后悔,当初仓促接到报案,没有仔细思索利弊,又被大德寺的人灌了几勺子米汤,冒然打了高惠三十杖,将他逐出大德寺。本想着一个农户家的小娘,无权无势,事后让大德寺安排人去处理一下,恐吓几句,给点钱财也就打发了。毕竟牵扯到妇人名节,又是说了亲事的待嫁之女,高家人应该也不愿意看着事情闹大。不料那女子刚烈至此,还不等派人前往打点,竟不顾一切的上吊自杀,累及高父母也跟着气绝身亡。
三条人命,确实不是小事情,可要想压,以大德寺和钱塘县的势力,完全可以压得一点水花都不带溅的。要不是高惠被天师道的人暗中救走,只等他伤重咽了气,一家四口死绝了,又没有什么得力的亲族,让三河村的村司出面掩埋,报个暴毙,此事就算彻底完结了。
可谁也没想到,自白蛇案后,在钱塘几乎消失的天师道,原来一直在暗处盯着大德寺,只等犯错,好抓住佛门的把柄,给予反击。
“陆县令,你说此案错综复杂,复杂在何处?”
“禀府君,高惠说高兰被奸污,只是他片面之词,并没人证物证。”
顾允毕竟年轻,没有张紫华的城府,再者他身为吴郡太守,钱塘县是治下的属县,出了这样大的案子,不能不问。刚问了陆会两句,张紫华对他微微摇头,用意很明显,这件事不许他插手!
从都明玉借镜丘造佛开始发难,所有明面上的问询和表态,都由张紫华一手包办。本着对长辈和上司的敬重,没有点到他的名字,顾允也不强出头,可高惠所说若是真的,此案实在惨绝人寰,他又不是铁石心肠,相反还热情多情,如何忍得住?
顾允还不肯放弃,正待说话,张紫华的眼神骤然严厉起来,不怒而威,让人胆颤。顾陆朱张,四姓一体,顾允是张紫华看着长大的,跟自家子侄没什么两样。这次能够升迁吴郡太守,他在朝中也出了不小的力,于公于私,都不允许前途正好的顾允陷入这个深不见底的污水沼泽。
顾允不敢忤逆张紫华,又不愿置身事外,下意识的望向徐佑,见他同样摇了摇头,阻止自己插手此事,心中一凛,迈前的脚步又退了回去。
要说还有一个人能让顾允毫无保留的言听计从,那非徐佑莫属。张紫华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看了徐佑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陆会的辩驳合情合理,倒让一些人暗暗点头称是。刁民诬告,是常有的事,高惠所说未必是真,何况背后站着天师道,那就更加的不可信。
高惠目呲欲裂,要不是千叶按住了他,估计会冲上去抱住陆会死命的撕咬:“狗官,你受了那群秃驴多少钱财,挖空心思帮他们掩盖罪行?我一家三口,全部死于非命,难道就不怕他们变成厉鬼,找你索命吗?”
陆会轻蔑的一笑,道:“国家养士,养的是浩然正气,我问心无愧,厉鬼安敢近身?谅你小小贱民,有什么见识,不过受人摆布,想要借家人之死谋取好处,这等恶毒的心肠,就算真有厉鬼,也该找你索命才是!”
“你!你……”
高惠一口鲜血吐出,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他其实受伤颇重,多亏了天师道的秘药才支撑着身子来到雨时楼,跟陆会和竺法言当面对质。无奈只是普通农户出身,不读书不识字,论起口舌,比陆会差了太远,明明是受害人,却占不住道理,一时急怒攻心,血洒当场。
张紫华不动声色,位置越高,看问题的角度越是不一样。高惠的惨剧,仅仅四人而已,可要是处理不好,可能就是千人万人的惨剧,孰轻孰重,他心中自有计较!
“陆会,仵作和稳婆验尸了吗?高兰可是完璧?”
“不是!但下官查出高兰和她未成婚的夫婿李晗有苟且之事,早就不是完璧之身!”
“嗯?”张紫华眉头一皱,道:“有这等事?”
“是,李晗已经供认,县衙里有他的画押供词!所以仅凭高兰不是完璧,来判断高惠口中的奸污一案,不足为信!”
“高父母呢?身上可有伤痕?”
“并无!”
“街坊邻居都如何说?”
“高家位处三河村西侧,比较偏僻,最近的邻居也在一里开外,所以没人听到求教声和打闹之类的动静。”陆会说话时没有丝毫停滞,语气坚定恳切,显得正气凛然,充满了说服力,道:“据三河村其他村民供述,当日确实有大德寺的五名僧人在村子里逐家逐户的敲门,但一个个和颜悦色,慈眉善目,礼数有加,不仅看病赠药,还为村民祈福,不像是高惠说的那般凶神恶煞!”
张紫华点点头,转向都明玉,道:“祭酒,陆会的话你都听到了,关于状告大德寺僧人一案,你们手中有没有确凿的证据?”
都明玉叹道:“还是由高惠来说吧,他是苦主,亲自诉状,日后才可安心!”
“可是……他这个样子,还能说话吗?”
“无碍!要是连个人都救不了,天师道早该销声匿迹了……千叶!”
千叶从暗囊中又摸出一个琉璃玉瓶,跟方才那个造型差不多,塞着瓶口的硬木略有差别,那个是红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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