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推断有这种可能性,哪里会比你聪明?”
何濡当然察觉到鸾鸟对他的态度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但他早过了对男女情事动心的年纪,或者说自幼在佛寺长大,虽然后来表现的对佛法经义不屑一顾,可实际上那些清规戒律没能禁锢他的行为,却始终在洗涤着他的灵魂。
他可以有朋友,可以有敌人,但不必有爱情。
况且,现在的他,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每一天每一夜,都在压榨着仅剩无多的生命力,进行着这辈子最后也是最宏大的一场布局。
鸾鸟的性格,很对他的脾性,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为难别人,又为难自己?
“哼,这还差不多!”
鸾鸟丝毫不觉得她的语气有什么不妥,道:“我亲自去一趟,若是真的有问题……”
“有问题又能怎样?禀告主上吗?那样二殿下怎么自处?没了康天师和崔尚书的支持,他又怎么争帝位?既然康天师认了这侄女,假的,也是真的。”
鸾鸟没好气道:“那就不管了?”
“查还是要查的,要做到心里有数。”何濡就像是包容女儿的父亲,对鸾鸟很有耐心,道:“你秘密前去,查到任何消息都不要声张,千万注意安全……”
鸾鸟眉头一挑,道:“你担心我?”
何濡笑道:“天师自重身份,应该不至于对你出手,其他人也不足为虑,但万事小心为上……”
“知道了,烦死了!”
鸾鸟翻了个白眼,嘴上不耐,可身体很诚实,亲自送到府门外,目送何濡离开。
何濡在街面上看似随意的溜达,进出了几个地方,见了几个人,做了点布置。等到入夜,回到常侍府,命下人温了酒,送到后院最高的假山凉亭里,然后吩咐他们今夜都远离后院,敢擅入者斩。
到了子时,眼前一花,道袍翩翩的康静出现在凉亭里,望向食案摆放着的两杯酒,笑道:“常侍猜到我会来?”
在他身后,赫然是新婚不久的赵王妃康齐妫。
她头戴幕篱,身穿宽大的黑袍,不见真容和身段,可给何濡的感觉,依旧是那么的熟悉。
面对大宗师,何濡虽手无缚鸡之力,可神态从容自若,笑道:“若是连这也猜不到,在下早该辞官归隐,哪来的底气在邺都这样的龙潭虎穴里立足?天师请坐!”
康静微微一笑,在何濡对面的蒲团入座,道:“常侍算无遗策,盛名无虚,所以,今夜我是不得不来。”
何濡提起酒壶,为康静斟满酒杯,道:“和天师虽然认识多年,但从没有像这样单独的聊过。今夜有幸,备薄酒一杯,邀天师玉趾,足慰平生。”
康静毕竟是天师,不会被何濡牵着鼻子走,笑道:“我去年开始,戒荤腥五谷,只好辜负常侍的美意。齐妫,你来,陪常侍饮了此杯。”
康齐妫盈盈走来,屈膝跪坐在两人之间,摘掉了头顶的幕篱,伸出纤纤素手,轻捏住酒杯,笑道:“常侍大人,好久不见。”
何濡神色平静,举杯轻轻示意,道:“五天主,别来无恙。”
他没有用陆令姿来称呼这位赵王妃,而是直接点出她身为五天主的隐藏身份,就是要看康静的反应。
康静沉稳如渊。
那也就是说,康静不仅知道她是陆令姿,还知道她也是五天主。
陆令姿扭头看向康静,佩服的道:“天师,果如你所料,何常侍已猜到是我……”
康静叹道:“常侍不仅猜到是你,也从你身上确定了我的来处……”
何濡一口饮了杯中酒,道:“四天主不打算否认吗?”
康静洒然道:“常侍岂是言辞可以欺瞒的人?况且,六天之事,并无不可告人之处,只因世人皆愚,难以理解我辈的所作所为,故而三缄其口,免得麻烦。而常侍不同,常侍不会拘泥于我来自六天还是天师道……”
“天师说的是,”何濡笑道:“像我出自佛门,却干多了对佛祖不敬的恶事,当初逃离魏国,仰仗的却是六天的风门,再到楚国后,更是屡屡和天师道为难。我这样的人,只问利益,不问出身。我只是好奇,天师既然是照罪天宫的四天主,为何和六天分道扬镳,孤身前来北魏,千辛万苦的再立天师道?”
“六天……”
康静微微仰头,望着枝头随风倾泻的雪,陷入回忆里去,道:“六天是年少时的迷梦,那时的我自以为找到了正确的道,可蹉跎经年,等到梦里惊醒,才发觉原来是如此的可笑。大天主执拗于和天师道正面对抗,然而孙冠统治下的天师道又是那么的坚不可摧,以卵击石,哪来的胜利可期?”
“我建议他率领六天全面撤出江东,集中力量经营北魏,通过革新天师道的教义,融入六天的核心思想,以新天师道的面目,将六天从暗无天日的地下拉进光明,然后击垮佛门北宗,再寻机南下,和孙冠一决雌雄……”
何濡深表赞同,道:“天师此议,合乎兵法,若真这般行事,六天胜算很大。”
“大天主不同意!他舍不得历代六天经营了百余年的江东,他总觉得再坚持就会看到曙光,可他没明白一个道理:不舍,又怎么会有得?”
时隔多年,康静提起往事,还是无法释怀,道:“随后,六天发生了内讧,我失手杀了当时的五天主。她和我朝夕相处多年,虽无骨肉之亲,却有兄妹之情,此事让我彻底没了和大天主争斗的心思,甘愿退出六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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