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得躺倒在床上不能自主的人,丝毫没有半点自悲哀戚,言语平淡却不失礼节,声音缓慢、绵软,但清晰干净,他给人的感觉,依然高洁风雅。
透过纱帐看到他的清瘦,孙兰贞并未被吓着,相反,她心里在刹那间竟然涌起一阵热潮。
文娇嫁作端王妃后,她们不能常见面,但仍然保持以前的惯例,相互间写信,文娇没有空闲,兰贞却几乎天天写信,只期盼能得到一个消息,前几天她终于得到了:文义平安到达,交到冯老手上,冯老把病人收下,只说了一句,听天由命吧!
孙兰贞松了口气:人活在世上,谁不是听天由命?冯老肯收下人,便有希望!
那个想法,她不能说,不好意思说,她是个女孩子啊,矜贵自傲这么多年,怎能够自己主动提出来?
若是有一个名目,有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她便敢放下自尊,放下骄傲,去做她想做的事!
今天大哥这件事,难道不算是机会吗?她觉得应该抓住!
她不靠端王妃,她心甘情愿,让母亲和哥哥拿自己这个侯府小姐,去作为投靠端王的筹码!
心思转动之间,孙兰贞脸上微微发热,大胆地做了决定。
“母亲,大哥错在与威义侯一起做下那件事,得罪端王,端王手握兵权,他要做什么,谁能阻止?若想与威义侯撇清关系,保得大哥不上南方战场,除非……”
孙老夫人急问:“除非什么?”
孙兰贞坚定地说:“与黄家联姻!端王娶的是黄家姑娘,他对端王妃疼爱非常,信义侯与忠义侯联姻,端王不能不顾到亲家之谊,大哥可以不用作第二个威义侯!”
孙老夫人怔住,沉吟半晌方道:“联姻?可黄府那黄二公子新近热热闹闹地娶过亲了啊,他家听说还有位十三四岁的小公子。却不在家,况且我们家也没有合适的……你大侄女与庄家正议亲,二侄女未及笄……”
孙兰贞的脸慢慢红了:“母亲!您忘了他家的大公子!”
“不是说,他家大公子得了与你一样的病,如今病得比你还厉害,是将死的人了?而且他年纪也……”
孙老夫人猛然抬头:“我的儿!你……”
孙兰贞故作镇定:“母亲,女儿愿意陪他!我们得了一样的病,都是嬴弱之人。不会有人真心想嫁他,也不会有人真心要娶我,只有同病相怜之人,肯以真心相待!我与他,谁也不能嫌弃谁,相伴相携,这一辈子,走到哪里算哪里,可以同生共死!”
孙老夫人愣愣地看着女儿,眼里泪光闪闪:“你可要想清楚。你还能清清爽爽、在母亲跟前自由自在地走来走去,他是躺在床上要人服侍的啊!”
“母亲。女儿见过他,他形容枯槁,却依然气度不凡,言语温雅有礼,待人真诚宽厚……女儿觉得,这辈子,唯有嫁给他。心里才踏实!”
“可是他……”
“母亲放心,他不会死!文娇没有把握,不会送她哥哥远去江南!他或许不会好得那么快。但他一定会好起来!如若亲事成了,女儿愿回江南,去陪伴他左右!”
母女俩磨矶半天,孙老夫人最终被孙兰贞说服,当晚找了孙文斌夫妇来,孙文斌初始以为妹妹为了他作出牺牲,坚决不肯:
“事到临头,儿子岂是怕死的?这样推了妹妹出来,让别人怎么笑话我?”
孙老夫人说道:“你妹妹也不全是为你,她有自己的想法,你听为娘的,明日即去探一探忠义侯的口风!”
“母亲!”
“叫你去便去!照为娘说的做!”
第二午后,黄继盛前往韦府探看老丈人回来,路上与孙文斌遇着,二人相互见过礼,孙文斌殷勤地请黄继盛上酒楼喝酒,黄继盛推辞不过,便跟了孙文斌去,再出来时就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心里又装了事,思来想去,不着急回家,让随从陪护着往端王府去看女儿。
小乔得到传报,心想会不会来问黄文正的事?黄文正躲进林宅住她知道,琢磨着该怎么应对老爹,当然不能告诉他实情,是亲亲的父亲不假,那老太太还是他亲亲的娘呢,孝敬和护犊,不敢猜别人会选哪一样,就黄继盛这个大孝子来说,一定首选孝敬,太过于听老娘的话,有时候不见得就是对的!
急忙走至二门迎接父亲,一个笑mī_mī喊女儿,一个上前扶住喊父亲,免了客套行礼,反正也没人看见,在内院呢,侍卫、侍女们也当没看清,父亲给自己孩子行礼,太别扭了,这都什么规矩。
黄继盛一身酒气,小乔知道他喝多了,便让青梅做醒酒汤来,黄继盛喝过醒酒汤,感觉清醒了些,便和小乔说起孙文斌来:
“信义侯比我小了好多岁,以前他是外臣,我与他没有什么交往,他今日拉了我喝酒,我想着自回到京中得着不少人关照,这信义侯也是多次来到我们府中,随礼道贺,每每在前,少不得要做东陪他一陪,却不料他酒量实在不可小瞧,只一会就把我喝成这样!”
“父亲,文正哥哥在北边军中,多得他写信让旧日袍泽照应!”
“嗯,为父听得文正说过,欠着情呢,改日得找机会致谢才好!”
“父亲,我与他妹妹孙兰贞是很好的朋友!”
“呃,这个嘛!”
黄继盛摸摸下巴:“为父今天来找你,就为的这个!”
“这个?是什么?”
黄继盛问:“娇儿,你实话说:是你带了孙家小姐去涵虚院看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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