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爹笃信佛教,惯吃一口长斋,偶尔垂钓只为了打发悠然村野时光,这边钓起鱼儿,那边即刻放生,只为消磨,并不肯伤害生灵性命。
彩儿自小跟着爷爷吃素,家中并无鱼肉,只得变着法安排下一桌精美的素菜,在彩儿的巧手烹饪下,每一样食材都色味俱全,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李昊在屋后简单洗濯,换上杨老爹一件家常青白麻布长袍,皂绦拦腰,长发以一条麻绳束在脑后,垂下一条高高的马尾,因为李昊根本不会挽起发髻,只能做如此装扮,看起来十分不伦不类。
杨老爹虽然上了年岁,平时为茶树和桃树剪枝施肥,兼之去往山上打草劈柴,身体十分硬朗,身量和李昊差不了许多,衣衫穿在李昊身上还算合适。李昊本就生得俊俏,因在山中吃多了苦头,沦落得野人一般形象,此刻沐浴更衣过后,一洗之前肮脏颓唐的颜色,现出面如冠玉、眼若朗星的翩翩美少年本色,生相较寻常艳丽的女子还要出色,使得彩儿的眼前顿时为之一亮。
姐儿爱俏,十五六岁的少女哪个没有在梦里怀有春意?彩儿自然也不例外,偷眼打量李昊半晌,闻听得杨老爹重重咳嗽一声,方想起自己手中还端着一盘面筋,不觉羞红了脸,大感有愧,急匆匆将面筋放在桌上,转身逃进厨房里去了。
李昊接连月余没有吃过正经饭食,立刻被桌上的饭菜吸引了全幅注意。
菜油烹炸的麻花状甜面果子、胡椒和茱萸调治的粉辣汤、山药捣碎煮成熟泥浇上糖稀、蜜汁胭脂的嫩笋、面筋劲弹爽滑、豆腐以咸芝麻酱做的浇头、时令蔬菜烫水后汆以米粉油盐凉拌、蕨菜新肥切段腌制得碧绿,白米饭颗颗晶莹,冒起腾腾热气,一个硕大的木托盘里装着摞起宝塔形状的馒头,满满一桌子饭菜,在这个小山村的农户人家,也算是难得的热闹。
李昊吃完一碗米饭的时候,当归已经吃下了第四个馒头,喝掉了一海碗粉汤。那实心馒头一个足有半斤沉重,可见当归的吃货实力已经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骇人地步。
当归抄起第五个馒头的时候,李昊忍不住用筷子敲了敲当归可爱的小脑袋:“矜持,矜持。”
当归在馒头上一口咬出一个月牙,囫囵不清道:“紧吃,紧吃,我这不正紧着吃么,你还催我做什么?”
李昊无奈道:“承蒙杨老爹款待,倒是不差你一口吃的,只是你这样死命吞咽,你那小小的肠胃可能装得了如此多的食物?晚上涨了腹气可莫要哭喊着寻我来揉肚子。”
杨老爹笑吟吟看着二人斗嘴,突然出言询问李昊道:“李小哥今年贵庚?”
李昊吃相狼狈丝毫不亚于当归,头也不抬道:“十五了。”
杨老爹眼中精光一闪:“瞧你面相稚嫩,须髭未硬,额前绒毛尚且轻柔,应该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不知这女娃娃又多大了?”
当归抢着答道:“我七岁了!”
当归刚刚说完,李昊心里便觉不妙,抬起头望向杨老爹,果见杨老爹面露不悦之色:“你说你是这女娃的阿爹,难不成你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娶妻生子了?李小哥好生天赋异禀,老夫当真感到佩服。”
李昊说穿了谎,大觉不好意思,觉得有愧于杨老爹如此热情的招待。彩儿正从厨下款款走了出来,双手各执一盏解油去腻的“折耳根茶”,闻言笑道:“李公子初来乍到,经商路上又差点丢了性命,遇见生人藏私不肯吐露身份,也是人之常情,爷爷你何必像审贼一样审讯起人家来?”
杨老爹但觉孙女说得有些道理,于是收起怒容,劝慰李昊放开心怀,尽管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不需藏掖心事,万般小心提防,以免劳心费神,伤了胃气,导致饭菜吃进肚子里搅闹灾病,还说要资助李昊去往扬州的路费,但请李昊宽心而已。
李昊越发觉得自己是一条愧对东郭先生的白眼狼,叹息着放下碗筷,再三思量过后,终于将自己的来历有选择性的说了出来。
“实不相瞒,我的确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不过却并不是扬州人士,而是自小生长在姑苏城中。因为家中出了巨大的变故,只剩得我一人孤苦伶仃,在姑苏无法安身,只得变卖家产,带些细软欲寻远在扬州的一位亲戚,投靠其找一碗饭吃。不曾想刚出了姑苏城不久,便被车夫劫去钱财,将我丢在一处深山之中,醒来后已是摔断了腿,无法行走。”
“好在当归在山中采药,将我带回山中草庐,恳请他的爷爷救治。腿伤将及养好,当归的爷爷又在采药时遇到猛兽,生生断送了性命。一连串的打击直接击溃了我的心理防线,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当归一同前往扬州,因不识路途,在山中乱撞了半月有余,好不容易走出大山,便见到老爹您在溪边垂钓。小子和当归的遭遇过于曲折离奇,怕是说出来也少有人会相信,所以才昧心相瞒,谎称父女,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李昊展现出奥斯卡影帝的绝对实力,两行清泪簌簌滑落,先是耸起肩膀哽咽,继而放声嚎啕,哭得闻者无不心生悲悯。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归跟在李昊身边良久,自然学了一肚子谎话,演技也从青涩做作锤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见状也跟着哭了起来,嘤嘤嗡嗡的十分好听,一面擦起眼泪,一面偷偷从手指缝里观察杨老爹的表情变化,准备随时调整哭泣的节奏和悲哀程度。
彩儿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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