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寂寞芳菲节,欲话生平。夜已三更。一阕悲歌泪暗零。
须知秋叶春花促,点鬓星星。遇酒须倾,莫问千秋万岁名。
《采桑子》……
夜半寒深,月凉风小,小而精致的庭院里,柳枝微微颤动着,新长出的叶儿娇嫩的挂在上面,月光下,辨不出颜色。
小轩窗,美人孤寂对晓镜,身穿白色绣着淡粉色的荷花抹胸,腰系百花曳地裙,手挽薄雾烟绿色拖地烟纱,发中别着珠花簪。眼神有神,却深不见底的女子,幽幽的从镜前站起,看着月夜中的庭院。
绝色面容顿时令月娘也羞于见她,藏在了云彩后面。月光银白的庭院里黑了下来。
她是人,还是魂魄?她自己都弄不清楚,抑或是,本该是魂魄,却奈何阎王不收人……
当她悠悠转醒时,还以为自己已到了传说中的阿鼻地狱。因为她罪孽深重!害的多少黎民百姓不得安乐,有家归不得?又有多少年轻的兵士因她而命断疆场?
然而,他的出现却不得不相信自己还身在人世。
“你还不到死的时候。”一句审判,冰冷如同阎王。银色的面具闪着莫名心惊的光。
自那日起,她便被软禁在这与世隔绝的庭院里。而他,也没有在出现。只留下一名女子照顾她的饮居。
说是照顾,实则监视。
怕她逃走,还是寻死?
逃走,她不禁凄凉,如今的她已是哪有颜面再踏足青山?她怕,怕看到哀鸿遍野,怕看到百姓家破人亡!怕看到血流成河!
虽然她无辜,她委屈,可这场战争的根源却在于她!也许太后说的对,她本就是祸水。外国使者看中妃子,皇上完全可以把她送给使者,因国重于家,这样的典故在金盟国的历史上并不新鲜。可是裕昊帝却为了她,不惜与兵家要塞的郡瓦国决裂,从而引发了这场原可避免的战争。
她曾痛恨自己,为何长的一副祸水的表相!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然而,两次即将魂归魄散,都被及时救治。裕昊帝为了护她抛却苍生。她怎能一如从前,为了家族使命父母荣耀而失去快乐,失去自由?说她自私也好,说她铁石心肠也好!今后,她为自己而活!哪怕只剩下一天的生命,她也会笑着去面对。
月娘悄悄的钻了出来,庭院中又恢复了银白,柳树下赫然站着一个人影正望着天上明月。婀娜纤细,却执着坚定,是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留下的女子。
黎歌曾问过她的姓名,她只是嫣然一笑,看着窗外无限生机的春色,轻道:“莫恨春归无觅处,更思潋滟曲流觞。”
莫恨春,便是这个女子,一个有故事的女子。
“莫对月明思往事,也知消减年年。”
她回过头来,看到窗前的黎歌,笑道:“姑娘怎知恨春在思往事?”
黎歌但笑不语,望着月下明明在望月思人,却装作若无其事的美丽女子。她看不懂她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被女人炙热的爱所围绕的男人。一个人,即使他伪装的天衣无缝,可是眼睛,却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了的。
“岁岁年年月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如若心已失,何必苦相思。”
莫恨春一怔,却瞬间扬起从容笑脸,“姑娘好文采。可惜长了这么一张害人害己的脸。”说完转身回房。
看着她的背影付之一笑,冷风吹过,瑟缩了双肩。
夜真凉啊……
清晨,黎歌闲来无事,便在庭院里的花圃的一个角落里挖了个坑,把手里柔弱的种子小心的放进去,轻轻的盖上土。
“姑娘好兴致啊!”
不回头,手里忙着打理碎土,微笑道:“黎歌不过无聊,做些闲散之事来打发时间而已。”
“呵呵,姑娘还真是懂得自得其乐!如此道来,恨春倒是闲散烂漫了。”
“人生在世,若已是身不由己,何不好好珍惜这仅存的自由?须知笑是过,哭亦是过。”
身后安静无声,不再言语。
黎歌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来看到若有所思的她。笑笑闪身而过。
恨春跟了上来,两人一路无话,来到庭院的小亭子里坐下。
“姑娘方才种了什么?”
“希望!”
“恨春不懂。”
“是蒲公英的种子,每当初春来临,蒲公英抽出花茎,在碧绿丛中绽开朵朵黄色的小花。花开过后,种子上的白色冠毛结为一个个绒球,随风摇曳。种子成熟后,随风飘到新的地方安家落户,孕育新的花朵。曾经我希望能化身为蒲公英的种子,而今,只要能看着它发芽成花,花罢成絮,因风飞扬,让它替我看尽天下。”
“好一个看尽天下!”低沉浑厚的讽刺倏的响起。
两人同时站起,看向亭子右边的竹林里走出的男人,银色的面具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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