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洛阳帮弟子忽然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用手指着道:“那边,那边!”众人不知何事,过去只见一黑衣人正脸朝下伏在湖边喝水,听见脚步声,“霍”地一下立起,一瞬不瞬地死盯着他们,正是方才在酒家大肆杀伐的那年轻人。离儿吓得尖叫,转身欲逃,那人忽然“扑通”一下重重跌倒在地,一动不动,背上鲜血汩汩流出,连身旁的草都染成了红色。
萧恩时暗想:“原来当时他也受了伤,却走了这么远。”当即伸手撕开他背心衣裳,不觉一惊:只见这人脊背之上横七竖八、大大小小的满是旧伤痕,肩胛下一道长长的剑创,深可见骨,血流不止。萧恩时立刻点了他创口周围穴道止血,抬头问杨二:“你带了金创药没有?”
杨二未及答言,离儿抢着道:“这人杀了那么多人,多半是坏蛋,还要救他,哼!”杨二不答,却令:“快去拿药。”离儿不敢违抗,嘟着嘴跑去了,片刻之后取回来个竹药箱。萧恩时微笑道:“我怎么忘了,你是医家,你来吧。”杨二不语,却定睛验看着创口,旋皱眉道:“差些儿伤着心肺,居然还跑了这么远。”取出一个墨绿小瓷瓶,将药粉细细地撒在伤口之中,又用洁布包扎好,向萧恩时道:“这人伤得厉害,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怎么办?”
萧恩时不假思索地,“先救人要紧。”令两名弟子将他抬到大车之上,道:“且到前面寻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行不多远即见一处小镇,遂前往一户人家敲门,那家只剩一双老公公婆婆,陡见这么多人涌进来,险地唬死,慢慢地见他们不像坏人,又得了车行义的银子,才放下心来,抖抖索索地自去烧水煮饭。众人将伤者安放在床,萧恩时自拿布蘸了清水帮他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泥块,又见其衣衫破烂不堪,便向车行义要了套袍子替他换上。
他一直在好奇这少年究竟是何许人也,不过他除了脖子上挂着块椭圆形的羊脂玉牌之外,通身上下别无它物。就连那玉牌也是光溜溜的,丝毫没有雕刻图案或文字,赭黄色的佩绳都磨得很旧了。
杨二一直冷眼旁观,这时忽道:“你这人好像蛮爱管别人的闲事,先头一个车雄风,现在又是这么个人!”萧恩时苦笑笑,“是的,多年以前就有人这么骂过我,并断言终有一日萧某将为此送掉性命。”“那你还这样?”杨二奇道。“只怕是本性难改吧,”萧恩时一笑,“譬如说,若是有一天你遭了难,想不想别人来帮你?”
杨二却叹了口气,“不会有人的。”萧恩时道:“我会。”杨二眉尖一扬,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萧恩时将方才替那人换衣之时解下的剑放于床头,杨二望了望道:“这剑破破烂烂的,好生难看,想不到却偌般凶狠。”萧恩时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以斗量。”杨二道:“让我瞧瞧这剑。”萧恩时急止道:“不可。”杨二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奇问:“为什么?”
萧恩时道:“此人剑术神乎奇异,禀性亦十分独特,全然不似江湖之中寻常剑客。想来他对于自己的剑,必是珍爱无比,或许还有什么秘密藏在其中,我们还是不要去碰为妙。”
杨二点头道:“你说得是。”无意中一转脸,忽见床上那年轻人正瞪大了眼睛望着己二人,想是何时醒了过来,方才的话多半全听见了。见杨二亦望着自己,那人竟忽地一下坐将起来,脊梁挺得笔直,眼见就要跳下床去。杨二正吃一惊,萧恩时手快,一把按住对方,温和地道:“别动。”几乎同时,那人猛地甩开他的手,一把抓起剑就跳下地去。杨二急道:“你做甚么?”那人不闻不问,抬腿便向外走。萧恩时眼见得他背心伤口鲜血复又渗出,微微皱眉,追上两步,望他肩头一拍,“咳——你不要命啦?”那人肩头一缩,反手便去拔剑,哪知萧恩时比他还快,顺势已握住了他拔剑的左手腕。那人几乎有点难以置信,急扭过头沉声道:“你是谁?”
萧恩时含笑道:“我是谁无关紧要,只是阁下这么一走,难免辜负了我们这位天下第一名医的圣手。”年轻人冷冷地瞅了眼杨二,迸出一句:“不要。”刚说得这两个字,身子忽然一晃,险些栽倒。萧恩时摇了摇头,一把将他扯回床上,年轻人这回倒没挣扎——他又晕过去了。
这时老婆婆端了壶开水来,萧恩时就去一勺一勺地喂那年轻人。杨二道:“叫离儿来喂好了。你真是瞎好心——我瞧这人希奇古怪,难保伤好之后不会对咱们怎么样?”萧恩时道:“不会。”杨二道:“何以见得?”萧恩时一笑,“我也说不上来,感觉是吧。”杨二嘴角一翘,哂道:“感觉?你很自以为是吗?那——那……你觉得我是怎样一个人?”
萧恩时停下手中动作,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却含笑不语。杨二不禁奇道:“有什么——说呀!”哪知萧恩时摇了摇头,“不知道。”杨二失望地:“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萧恩时好笑道:“兄弟,你整天带着面具,当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什么了,我又何必要知道什么呢。”杨二一愣,倒也说不出话来。
一时掌灯,众人用过晚饭,杨二照例给车雄风行针锁毒,离儿耐不住寂寞,自溜出去玩耍。萧恩时略点了那年轻人身上穴道,一为止血,二为阻其乱动,见他沉沉睡了,方信步步入庭院,但见皓月当空,明净如洗,庭中一株不知名的老树婆娑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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