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大体还是原来的样子,院里种了一片鸢尾,正发着蓝紫色的花朵。叶太后在正殿里抄佛经,见了合欢的面儿便是一阵寒暄。嘴角上挑着笑,倒是欢喜一样,眸子里却瞧不出有什么喜色。眉锋细细的,透着一股子凌厉的味道。
她问合欢肚子里几个月了,又讲说起自己怀新帝时当初的种种。孕吐得下不来床,挑食也是极严重的,险些就没干熬住。
合欢抿唇轻笑,“劳烦太后挂心,臣妾还好,到这会儿已是没什么反应了。”
叶太后目光飘向她,“瞧你这脸色也是鲜正得很,应是个女孩儿。女孩儿养人,哪里像男孩儿那样。瞧你怀身子也松快,不像其他人那样儿娇贵,甚好。这几日啊,就在我宫里住下,咱们好好说话儿。”
合欢暗暗把手覆在小腹上,那里的隆起已是能瞧出些了。她不知道叶太后打的什么主意,想得最坏的,就是会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利。一面又开解自己,想她应不会明目张胆做这样儿的事。好歹她肚子里的是靖王的孩子,靖王不在,在她宫里出了事,她不得负责么?
然,事多与愿违。
自打叶太后把合欢接到宫里,就打着礼佛施善的名义让合欢伴着她各处奔波。便是山中凿窟建庙的地儿,也没让合欢少去。回到宫中,饮食上瞧不出用心,反倒还吩咐着抄佛经诸事。
不出多日,合欢自然瞧出了叶太后是故意在折腾她。身上疲乏腰疼腿重,说了皆无用,叶太后不过笑笑说:“哪个女人没生过孩子?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多走动,一心向佛,佛祖庇佑,自然能生出个可人的大胖小子。”
合欢身子被糟践得疲软不得力,脸色也是一日日地趋于蜡黄之色。她虽是靖王妃,到底顶不过太后的权势,只能心中默祷求上天垂怜,望她腹中孩儿是个命硬的。
今一日,仍是夜深之际,合欢在叶太后的目视下抄完佛经才得以出正殿。脚底绵软,扶着墨七的时候差不多整个人就依了上去,全身都撂在她身上。廊庑里有灯,但她眼前仍是黑漆漆的,雾影幢幢。
她一手搭在小腹上,依着墨七说:“近日里动得越发少了,怕是留不住了。”
墨七一听她说这样儿的话,心里刀剜似地疼。自家主子这些日子受了多少苛待委屈,她可是一丝不落全数瞧在眼里的。吃的清素也便罢了,上门的太医没一个是真瞧身子看病的,开的药她家主子又哪里敢吃。余下,便是日日陪着叶太后抄经礼佛,还要出去奔波。叶太后在外头劈了不少地段,全部在建寺庙。最大的工程,怕是京城北郊山上凿的石窟了。去郊外,有徒步的需爬山的,叶太后皆不给合欢备代步的轿子,只让后头跟着。明眼人都瞧得出,明面儿上叶太后做的是器重靖王妃的事儿,实则是在施威作福。靖王不在,满朝上下,无一人能帮得上靖王妃。
墨七把合欢的胳膊卡在手心里,感受着她清瘦下来身上的根根骨头,咬着牙小声道:“老爷和太太抬不过太后的权势,咱们还是给王爷写封信吧!”
合欢徐徐吞了口气,跨过门槛入了偏殿。墨七合上门,扶她到炕上坐着,她才说:“且不说信根本送不出去,便是能送出去,又有什么用?靖王身在北边儿,远水救不了近火,反倒叫他多了牵挂,再影响了战事,岂不是酿成更大的错?”
墨七锁眉,“可是……”
“打水来洗漱吧。”合欢往炕几上靠了靠,托住头,眼皮一合上就有点睁不开。眼缝里浮出水意,一吸鼻子就滚下水珠来了。
合欢的孩子是在一个雨夜没的,轰隆隆的雷声像是一场悼念。那原本鼓起来的肚子,不消几日便瘪了回去,像是什么都没存在过一般。那是一个差不多快成型的女婴,皱巴巴的一团。
永寿宫表面慌错地忙前忙后,叶太后数着手里的檀木珠子,眉间淡淡无他,只说了句:“叫信国公府来接人吧。”
合欢在陆夫人正院里养了几日,一滴眼泪也没有再掉。她卧在榻上,透过月洞窗瞧外面的合欢树,目光茫茫然的,十分空洞。出嫁了的陆青瑶回来看她,开解不了几日,又要回忠王府去。
陆夫人暗下里叹气,到了她眼前却不带愁容,捏了她的手说:“不打紧,咱把身子养好了,等王爷回来,再要一个就是了。”
合欢把覆在小腹上的手悄悄移开,看向陆夫人,“母亲不必担心,我没事儿。”
嘴上说着没事儿,那心里想的,脸面上挂的,人都尽数瞧得出来。在肚子里长了几个月的孩子,硬是叫人折腾没了,如何不恨如何不难受呢?偏那人是太后,便也只有认下的份。
合欢话变得极少,坐过了小月子,把之前给孩子做得肚兜围嘴儿拿出来,继续穿针引线细做起来。陆夫人瞧她是魔怔了,扯了她手里的东西丢开,“不能这样儿!非得憋屈死自个儿!”
合欢把布料又拿回来,淡淡地开口,“等我再有了,还用得上。”
陆夫人说了无用,只好随她去了。
这样一直将要入冬,合欢不知做了多少小孩儿物件儿,丢在一侧,全数是墨七给收拾了起来。永寿宫时常会送些东西出来,也都叫墨七拿去扔了,一件儿不留。
靖王从外头回来,到国公府接合欢的时候,她正在窗下描花样子,描着描着就画了个女孩儿的脸。听说靖王回来了,她还有些痴怔,直到靖王到她面前儿,她才满眼汪泪,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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