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海。
此处虽名为海,实则为湖,流域范围不过百亩,在京都城那么多大气恢弘的名胜古迹里,当真算不上值得称道的景点,可是它的存在,哪怕放眼整个国度,都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大雨过后,天气放晴,苍穹碧蓝如洗,水波温柔,放眼望去,还可以看到一些鱼类跃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
岸畔,有一行人正不急不缓的散着步,一名中山装老者与一名年轻男子走在前面,还有一名女子与一位中年人跟在后面,刻意落后了五六步的距离,显然是不想要打扰到前面一老一少的谈话。
雨后初晴。一滴滴雨水正不甘的从枝头上滚落,微风从水面吹来,让人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潮湿的空气里还蕴藉着泥土的芬芳,虽然脚下的土地难免有些泥泞,但是却并不能影响人心旷神怡的好心情。
“很高兴能够看到你安然无恙。”
中山装老人扭头笑着开口,气质内敛,朴实无华,如果带着钓具的话,恐怕真会被误以为来此垂钓的寻常老翁。
当然,这只不过是一句玩笑,中心海流域,一向都是禁止垂钓的。
“我也十分庆幸,还能够与您见面。”
与他并肩而行的年轻男人微微一笑,温良恭俭,同样没任何气焰。
大道至简。
真正的上位者,从来不会把峥嵘显摆在表面上。
“贺老……没有大碍吧?”
犹豫了下,年轻男子还是开口问道,显然正是大难不死的李浮图。
而他身后跟随的,自然是宋洛神以及……骆闻舟死后暂代起骆闻舟职务身兼数职的蒋匡义。
“伤势倒是没有大碍,至多修养一段时间的问题,可是……”
老人顿了顿,停住脚步望向水面,喟然轻叹。
“这意志,难免有点消沉。”
他一止步,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全部停了下来。
“要不,我或者洛神去看望……”
李浮图话还未说完便被老人打断。
“这个时候,无论你还是宋丫头去都不太恰当,这是一个心结,外人都无法帮忙,只有他自己才能打开。”
中山装老人望着水波徐徐的水面,神色平静。
胜败乃兵家常事。
况且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自古以来,后来居上的事屡见不鲜,以老伙计的胸襟,不敌一个后生晚辈,固然值得感慨,可是绝对不至于一蹶不振。
打击一个人最残酷的方式,并不是击败甚至杀死他,而是摧毁他的信仰!
曹家布局数十载,并且历经三代人,融合了无数人的心血,如今一朝崩盘,所有的希望都灰飞烟灭,这种挫折,谁能够承受?
而且,还是亲眼发生在自己面前。
他能够理解老伙计的心情。
那种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却无能为力无力回天的自责感,最容易让人陷入难以走出的绝路中。
“有些人以怨报德,忘恩负义,有些人却被简单‘恩情’二字禁锢了一辈子。其实,我倒真的挺欣赏何无愧的,知进退,有情有义,却不固执愚昧,善变通,懂取舍,是个将才。”
老人轻声缓语,点评的,却是统帅京师的大元帅,骇人听闻,却有理所应当。
老人此番像是无心般的三言两语感叹,无形中却昭示着那位一步登天的大元帅多半前方一路坦途繁花似锦了。
“另外,我替曹家,向你说一声谢谢。”
老人扭头,指的,多半是对曹修戈的不杀之恩了。
李浮图不置可否,望着水面淡淡笑道:“我还以为对于这个结果,您不会满意。”
老人一怔,继而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将不远处沉默着像是在欣赏风景的宋洛神与蒋匡义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不过很快,他们便重新转移了目光,没半点想要偷听的打算。
“你觉得,我想要曹修戈死?”
老人笑意未歇,眼神祥和,可言辞却异常的锋芒尖锐。
李浮图不言不语。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想要借刀杀人?曹修戈死了,对我有何好处?”
老人笑问。
李浮图神情平淡,在老人二度追问后,终于开口。
“唐宗靠门阀之力,定鼎中原,可是有唐一代,却一直致力于打压豪族,因为没有哪一位天子,愿意与世家共治天下。”
此话无异诛心之论!
老人一怔,继而哈哈大笑。
“如果李老当年换一种选择,恐怕如今就是李家一门之天下了。”
看着身旁这张平静的年轻脸庞,他目露唏嘘,感慨万千。
半饷,他长叹一口气。
“你说的对,但也不全对。豪族过于强大,难免会挤压寒门子弟上升的空间,形成拉帮结派的风气,从而容易导致权力私相授受,任人唯亲,甚至有可能会闹出‘世袭罔替’的笑话。我的确想要抑制这些门阀发展,但不管如何,我确实没想过要置曹修戈于死地。”
“毕竟,曹修戈是曹家唯一的男丁,迄今为止,曹家未曾有负于国家。”
这绝对算是真正的推心置腹了。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老人不会说,也没人敢听。
平静听完老人的一番肺腑之言,李浮图沉默片刻,扭头问道:“您觉得,曹修戈之所作所为,真的有错吗?”
老人望向水面,直到最后,都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没过一会,一对年轻男女便告辞离开。
待两人走远后,蒋匡义才走到了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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