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4-05
甄八爷是道上的称呼,往前推十来年,物华城几家痞子混混争地盘,一个姓甄的二流子没留神儿替大哥挨了一刀,那大哥弥留之际神思不清,当着一众兄弟的面儿抓着二流子的手一声声喊“真兄弟”,二流子就此成了道上忠义的典范,也就顺理成章的和道上大佬们拜了把子,因排行第八,旁人便客气称一声甄八爷。十几年过去,当初结拜的兄弟死的死,退的退,好好活着的都在拼命算计其他兄弟的地盘,唯独这甄八爷精明,一边稳稳固守先前的地盘,一边在甜河儿旁开青楼建赌坊,虽干尽了下三滥的事,却攒下大笔的银子,成了这物华城里名气最大的一个黑道显贵。
甄八爷和苏行畚称兄道弟的时候,苏家在物华城还薄有几分名气。虽是个不成器的主儿,但毕竟是一个富贵之家的少爷,将来又是偌大一间灯笼坊的主人,而苏行畚出手又阔绰,所以甄八爷一直对苏行畚十分客气。等到苏家败落,苏行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言语气度都与从前大不相同,甄八爷琢磨不透,也就当不认识了。而苏行畚也不去攀交情,见面点头喊一声“八爷”,绝不给人添麻烦,日复一日的,甄八爷也觉苏行畚能屈能伸是条汉子。后来机缘巧合,甄八爷请苏行畚喝了一回酒,苏行畚帮甄八爷做了一回买卖,至此肝胆相照,约定永以为好。
蓼花楼是个四方的三层小楼,用料以结实厚重的榉木为主,颜色以端庄大气的朱红为主,外绕甜河儿流水潺潺,内绽四季不断百花盛开,真真是个温柔乡。苏行畚抓云卿折腾了大半天,到蓼花楼时已经是傍晚,这会儿正是蓼花楼姑娘们睡醒梳妆的时候,满楼飘散着浓重的脂粉香气,冲的人鼻子痒痒。苏行畚扛着云卿穿过花厅上三楼直接奔向甄八爷房间,身后壮汉几乎来不及通报,大口喘着气儿在他们身后吆喝:“八爷,八爷!苏、苏爷来啦!”
门里却传出软软媚媚一声娇嗔:“喊什么喊嘛……”说是这么说,门却是很快就开了,连带涌出一阵浓郁的桂花味儿。
苏行畚见是小摇红,直接问:“八爷可得空么?”说着将云卿放了下来。
云卿方才让苏行畚颠得胃里一阵恶心,这会儿又让桂花香给冲得很了,是以脚一着地便忍不住干呕起来。苏行畚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那小摇红脸色却不好了。
小摇红才十六,身段窈窕,骨肉匀亭,粉白的脸蛋儿嫩得能掐出水人喜欢的姑娘之一。她跟苏行畚相识得早,苏行畚开着画舫打算下江南时,小摇红还跟着他登船击鼓过,说来关系匪浅。但苏行畚这会回来倒一点儿不把她放在眼里,连八爷开口说送都能公然推拒,可真叫她小摇红下不来台。这回又见苏行畚扛回来个跟她年龄相当的美貌女子,心里可不得跟烧成火似的了?
小摇红拢了拢半开的前襟,双手抱臂讥诮道:“哟,苏爷今儿唱的这是哪一出啊?我小摇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逛窑子自带姑娘的,苏爷这可真新鲜了!”
云卿听得二人间有嫌隙,捂着胸口抬起头来,正和小摇红打量的眼睛撞上。小摇红一怔,将云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末了眼圈儿一红银牙一咬,恨恨说:“苏爷,你可真是……你欺负人!”说着嘤嘤哭着扭头跑了。
苏行畚漠然看云卿一眼,兀自点头说:“你确是更漂亮一些。”
“行畚吗?”一个男人哈哈大笑,说,“快进来,正好得了件好东西,特地给兄弟你留着哪!”
这句话说的不早不晚,云卿便知甄八爷听到也猜到了小摇红和苏行畚的话里话外。苏行畚自然也清楚,最后神色复杂地看了云卿一眼,抓着她肩膀便将她拎了进去。
“我这里也得了好东西,赶紧拿来给八爷瞧呢!”苏行畚说着将云卿往前推了一把。
云卿始终闭口不言。
事已至此,早尽不了人事,但看天命如何、看慕垂凉和她岚园中人会如何了。
甄八爷四十来岁,獐头鼠目,溜黑一双豆子眼,翘着几根山羊胡。他显然是刚起床,蓝绸团花锦袍胡乱罩在身上,腰带歪歪扭扭松松系着,外头披件儿黑山羊皮的旧大氅,看着并不华贵。然而手里那杆子烟枪却像是金杆铜锅子,还挂着蓝莲花儿刺绣的蜀锦烟袋和玉坠子。甄八爷见他二人进来,一边吧嗒吧嗒抽着烟一边嘿嘿笑说:“怪不得小摇红都气哭了,兄弟你带这样的仙女儿来,可不是打她脸吗?”
等那壮汉在身后关了门,苏行畚方将云卿往前推了一把,自个儿规规矩矩抱拳见礼说:“见过八爷。”
甄八爷忙起来虚扶了一把,说:“就你规矩多。都是自家兄弟,快坐快坐!”说着将苏行畚摁在了他身旁座位上。
“前阵子老四那活儿兄弟你做得利索,当哥哥的有心谢你,可翻来倒去,真找不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可把我给愁得喂!”甄八爷摇头叹气,末了抽一口烟,将手上铁皮方盒往前一推,说,“好在今儿一早手下兄弟们把这个送来了,我一看心里大喜,心想这份儿礼除了兄弟你,旁人还有谁当得起?快打开看看。”
苏行畚看着面前的白铁皮盒子,一只手都摸上去,突然又顿了一下,缩回手笑说:“八爷客气。我苏行畚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幸得八爷赏识才有今日,别说是为八爷做些小活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断不敢提谢礼报酬。”
云卿虽退到了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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