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殿建在东界的西南角,殿外的飞宇下是广袤的云崖,此刻我走到这片荒芜的台阶上,才要往右边的苍梧正殿去,突然眼睛余光里瞟到云崖最后那层台阶上坐了一个人影,心念一动,便知道是谁。
我清了清嗓,喊他的名字:“念尘。”
念尘微微侧头,看到是我,携了膝边的短剑站起身缓缓朝我走过来,五色鸟在他头上盘旋飞翔,回忆卷着猎猎狂风重重吹进我的脑袋里,我恍恍惚惚忆见同样的景象,同样是这样一个云崖,同样是这个荒芜的午后,他缓缓朝我走过来,在我耳边落下沉沉话语:“你让我恶心。”
我抖了一抖。
已过了十年光景,这该死的回忆我却还是抹不掉。
从挫败的恍惚中脱离出来,抛却刻薄过往,一抬头发现念尘早已走到我的跟前,他冷峻的脸上挂着平静的笑意,说话时微微垂着头:“你是来找我?”
我颔首:“是的,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你。”
闻言他冷却的眸光一闪,我隐隐看到他眉角上有一抹细长的血痕,即使被垂下的鬓发挡着依旧看得到,我连忙拿出手中的回洛草:“这是太上老君托我带给你的草药,他说横公兽身带剧毒只有这药能解,只是他手里唯有这一根,剩下的你需得……”
话说一半被他打断,他皱了皱眉:“你来找我只是为了送一根草药?”
直觉告诉我这个关口应该说不,但身为一个诚实的孩子我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下一瞬,念尘眼里的眸光似乎有些黯了,他垂头拿了回洛草草揣在怀里转身要走,我怔了怔,记起还有最重要的交代没有说,立马叫住他:“横公毒性难解,剩下的草药在凡间天虞山上,老君会帮你炼制,你别忘记去采。”
他定住,背对着我,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像冷风吹过来:“不必了。”
我头痛地扶额,这不必了是不必什么呢,是不必解毒,不必炼制,还是不必采药?
看他瘦削的背影渐渐走远,我心里想,十年光阴真是将念尘变得愈发神秘了,而神秘的人真是连言语都神了个大大的秘。亦或者他并没有变,当然我也没有,因为关于他,我可能从未看透。
回到卿一神殿的时候,卧房前已没了人影,小心翼翼却看到早上卓昂站过的地方如今空荡荡,长吁出一口气的同时,不知怎地,竟还隐隐有些失望。
这失望未牵扯我许久,因为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我便去敲了茉凉的房门。三声叩门声落下,听到茉凉一句轻应,我兀自推门而进,看到她正坐在桌边对手中捏着的茉莉花出神。
我坐到她的身边,开门见山:“茉凉,你可知凡间的天虞山在何处?”
闻言,她眼窝一沉,皱眉问我:“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也不知念尘的毒到底重不重,依他的性子定是无论如何都不愿他人知晓,遂我眼珠子转了转,含糊道:“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听小仙娥们常常提起这地方我有些好奇。”
茉凉轻叹一口气,茉莉花般的薄唇微微含起:“天虞山坐落在凡间洛阳,因长着罕见的回洛草被世人所熟识,但小仙娥们提起它可能不是这个原因。”
我愣了愣:“那还有些旁的原因吗?”
茉凉望了我一眼,扯下一朵茉莉花瓣,瞳孔如天上的朝霞纷乱,半晌,她颔首道:“有的。念尘上仙的生母蒲灵仙子,成仙之前,原本是那天虞山上的一个蒲草精。”
我顿然惊醒。
似是命运的捉弄,念尘解毒的草药竟长在他娘亲出生的地方。
难怪他说不必,以他对凡间和自己身世的厌烦,断断是不愿去天虞山采药,可若没了那回洛草,他的毒又难以化解。思来想去,能帮他的人,眼下似乎只有我一个。
遂我不堪忧虑抓住她的衣角:“茉凉,你近日可要下凡?”
她轻轻望了我一眼,散散一笑:“近日怕是不能了,昨夜向天帝请旨去凡间散茉莉花的种子,正午才回来,再下凡可能要等明月。”
我伏在桌子上:“那桑枝仙子呢?”
她支着下巴,摇头:“她刚好是今早下凡去种桑叶子。”一顿,她怔怔问我:“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想要下凡?”
我讪讪笑了,半晌,又含糊道:“随便问问罢了。”
茉凉显然不信,带了一丝笑意,却没有再追问,我看她心情不错,便打趣道:“让我猜猜,你定是又去下凡会情郎了。”
她淡薄一笑:“被你猜中。”
我来了兴致:“你见到他,他可为上次失约做了什么解释?”
茉凉勾唇一笑,眉眼清丽得有如月光温柔,她说:“他在茉莉花树下等了我十个日夜,什么解释,我都不需要了。”
我心下明了,言语之于情爱忧愁的男女来说都是多余,等待往往便是最好的解释。
一夜无话,翌日,我乘着清早的艳阳走到南天门,远远看到两列天兵手握长缨枪穿着银甲守在跟前,我坐在门边的石头上看稀稀两两的仙人出入来往,心里琢磨着,我该如何混出门又该如何下凡采药呢?
这时有谁走到我的跟前,站定,一双龙纹缤履的靛蓝云靴,我楞楞看着眼前这双脚,怔仲之间,头上想起清润的嗓音:“朝露凉薄,你怎么坐在这里。”
抬头,碧空如洗,卓昂穿着一身靛蓝色的长袍,比天还要清澈的目光淡淡望着我,他的腰间别了一根玉白色的骨笛,整个人沐浴在清晨雾雾阳光里,fēng_li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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