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定安宫时,东界众仙已安静围在那头,颇有秩序地坐成几列,上乘仙法难习,因此东界的仙人要比西界多许多,此时我与绕梁趁着众仙不意,悄悄躲到后方空旷的一个角落坐下,比雀仙子不与我们为伍,昂首阔步众目睽睽之下走入众仙之中,挤进首列。
天帝梵罡端坐在上,见此并未多言,想是六子炽予逃婚他心怀愧疚,我叹了叹,绕梁靠在我身上,看着比雀一路佛挡杀佛的模样,念了一句:“作死。”
天帝凝着一张脸,扫向座下众仙,半晌,肃然开口道:“昨夜三十二星宿与本尊夜探方山,在亡魂穷奇破碎的内丹里捕捉到诡异魔气,穷奇无故方山作乱必是受了指使,如若没有料错,新的魔王大抵已经出世。”顿了顿,面色一沉:“可玄苍镜却照出一缕仙根。”
此话一出,众仙哗然。
玄苍镜坐落在定安宫东南方的飞宇之上,上映云海仙踪,下照黄泉碧落,镜像一出无论神魔皆现真身,无可隐藏,可这魔王在玄苍镜中却是一缕仙根,岂不是说他的真身是仙?
“还有一种可能,”绕梁难得严肃脸色:“有仙人替他做了掩护。”
我一惊,绕梁徐徐道:“当年浮屠当是如此递了仙气予魔王,玄苍镜便照不出魔王真身。”
座下一片寂静,天帝面色深沉:“经过这场天寿宴,魔界野心昭然若知。十八年前,浮屠一念之差造成魔王一场杀戮,毁了一身仙为,亦送了命,如今盼望你们莫要走上这条旧路。”
众仙颔首,天帝一叹:“念尘上仙出列。”
铮铮银甲的声音,瘦削背影从众仙之中站起前行。
绕梁默默瞟了我一眼。
低头,我故作无视玩弄腰间挂着的掩天石,绕梁支了下颌继续瞟,我终于怒了:“瞟瞟瞟,有什么好瞟的!”
她皮笑肉不笑:“突然犯了斜眼病,一不小心斜到你那去了,你心虚发怒做什么?”
“……”
泄了气一般垂下头,上头是天帝更显深沉的声音:“滨海海底横公兽昨夜发狂撞得凡间海水奔腾,你立刻下凡将它锁住。”
耳边,念尘薄凉的声音一滞,半晌,低低一声:“是。”
众仙不知他为何一滞,我却知道。
那是我的家乡,是我夜夜梦里才能到达的远方,但却是他深入骨髓所憎恶着的。儿时对凡间的厌弃,他十年后依旧。
我低下头,茫茫数着衣衫的针脚,天帝又沉了声音:“神子卓昂出列。”
不紧不慢地脚步声,闲庭若步一般响起,没有抬头看,猜那必然是悠然的模样,装蒜的人真是连脚步声都装了个大大的蒜。天帝不甚在意,较之前语气也缓和了很多:“半月前本尊派你下凡寻魔王踪迹,你不负所托,几日便找到,颇有你父神当年风采。奈何天兵仙术不济最终被他逃脱,想来也是本尊指教不严,现下,本尊将魔王之事全权交与你,日后若寻得魔王踪迹,不必上报,直接处置。”
极大的信任,极大的权利。天帝是将整个天界安危交给他。
满室寂静,定安宫只余众仙呼吸声,气氛肃穆得可怕,半晌,正中那人淡淡一声:“好。”
我一愣。
为何我听到河神的声音。
终是在一塌糊涂中抬起头,乱成一遭的脑袋却平静得没有任何思绪,我只是呆呆地望着,呆呆地望着定安宫正中的那个人。他一身素白的锦袍,身姿飘逸,临风侧影,只笔直站着就俊逸得让人移不开眼,如墨般的眸子沉静着,丝帛绾的发,仿佛天地间安静地只此一个人,万物都是黯然。
定安朝会,我朝暮相伴的河神变成名冠天宫的神子卓昂。
十八年我的人生从没这样蠢。
过往画面电光火石在心里闪,思绪拨云见日,渐渐让我清明。他是句芒上神之子,是天君以宴相迎的贵人,同样,亦是掌管浩瀚百鸟园统领天界万将的翩翩上仙。
我总算想通他为何常在凤鸟飞走后出现,又为何最后会骑着凤鸟来。我甚至想通凤鸟在我劝诫它时翻的白眼是为了什么而翻。不过是一场拙劣的戏,我配合得像个傻子,只因太有闲心。
神鸟与统领仙君意念相通,他闭着眼睛就能算出来的事情,却来诓我?我记得他说他在找一只凤鸟,记得他在百鸟园看到我牵着凤鸟却说没有看到,记得在我说将凤鸟炖成汤喝了后他微怒的模样。
原来我都记的这般清楚。
再待不下去,轻轻扯了扯绕梁的衣角,我喃喃道:“绕梁,我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先走了。”
她皱了皱眉,关切看着我,无声用嘴型挤出两个字:“念尘?”
我晓得她的意思,她恐怕我不舒服是因为看到念尘不舒服,我断然对她摇了摇头。
放轻了脚步往外走,在定安宫呆得片刻好似长远,走出来只短短几步,浑浑噩噩,踏过向下的台阶,脑袋里是卓昂那面向天帝清俊风逸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他曾经月光昭昭下模糊问我的那句话,他说:“笙儿,如果我不是河神呢?”
我忽然感到深深的难过。
卓昂,你可以是任何人,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绕着天河边走了一天,回到卿一神殿已然夜半。拖沓脚步往卧房走,一推门,便看到凤鸟慵懒地躺在云床上,挡住了我的路,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
怒从中来,心里一阵一阵火烧得厉害,捏了捏额角,我强忍着,指着门对它说:“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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