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豪杰,因何沦落至此。”贾诩近前言道。
“为君尽忠耳。”黄纲虚弱答曰。
黄门令左丰言道:“唯有如此,方能保全性命。此,还是程中大夫涕泪恳求,大将军方才网开一面。”
“君真义士也。”贾诩肃容下拜。
黄纲抱拳还礼:“不敢当。”
左丰为黄纲低声介绍道:“辅汉大将军幕府右丞,贾诩。”
“久仰右丞大名。”黄纲强忍剧痛,欲起身行礼。
却被贾诩所阻:“义士安卧。诩此来,乃有一事相问。”
“右丞请直言。”黄纲满头大汗。
“河洛死士,手持追魂弩,从何处得来。”贾诩问道。
“乃南阳商家所售。”黄纲答曰:“某,实不知此弩之名。”
“实不相瞒。此弩乃鄙国利器。唯我主绣衣吏,方能持有。弩与箭,皆有专属刻印。无有例外。正因此弩威力巨大,能穿三层甲。故其制造工艺,乃鄙国不传之秘。便是将作馆良匠,人只锻造一件机构,经由大匠师,拼凑成弩。南阳商家如何能仿制。”贾诩言道。
“某实不知也。”黄纲言之凿凿,不似说谎。
贾诩转而又问道:“贩卖追魂弩之南阳商家,又是何人。”
“自称‘宋元异’。”黄纲脱口而出。
贾诩遂取宋奇画像示之:“可是此人。”
“正是此人。”黄纲一眼认出。
“原来如此。”贾诩眸中精光一闪,似已想通一切:“追魂弩皆已无故烧毁。壮士可还有相关之物?”
黄纲取一青瓷药瓶,递给贾诩:“此乃‘齿油瓶’。商家曾言,战时滴入,事半功倍。”
谨防有诈。黄门令左丰,先伸手替贾诩接过。
此乃重大发现。河洛死士皆被西园卫砍杀,尸身零落,许多甚至被砍成肉泥。身旁只有弩,却无油瓶。唯黄纲得以幸免,故留下此瓶。
贾诩长揖及地:“多谢义士。”
“刀锯余人,不能全礼。右丞勿怪。”
“告辞。”
“不送。”
送贾诩出宫,黄门令左丰自行返回。新帝虽已被废,然仪轨仍需完备。少帝继位大典,亦在加紧筹备。宫中十常侍党羽一网打尽,颇多空缺无人担任。万幸中小黄门,身轻体健。终归,勤能补拙。
洛阳城与洛阳县,乃两个概念。
城内为洛阳城,郭区为洛阳县。洛阳县一切如故。洛阳城内,如蓟王所言“家家闻哭声,户户俱缟素”。究竟死于何人之手,已无可知。甚至许多苦主,乱箭穿身,面部全非。家人唯凭衣饰,辨认真身。
可想而知。鞠城兵乱,何其惨烈。
尤其是宗室诸刘。孤儿寡母,投往宗正寺哭诉者,日夜无休。民怨沸鼎,众怒难平。知新帝被黜,十常侍锒铛入狱,犹不解恨。
有道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杀张让、赵忠之声,此起彼伏。大将军何进,喜入西园。却被何太后兜头一盆冰水,彻底浇醒。
何后笑问:“大将军欲自寻死路乎?”
何进忙问:“太后何意。”
何后答曰:“‘二宫之变’,大将军亦泥足深陷。艰难自圆。然若刨根问底,张让等人自难逃一死。然大将军又可能独善其身。”
“这……”何进顿时词穷。
“究竟是追查到底,还是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大将军三思而后行。”何太后谆谆善诱:“新帝自取其祸,怨不得旁人。我儿登基为帝,几成定局。此时年幼,稍作忍让。只等元服,我儿亲政。放眼天下,还有何人能望我何氏项背。”
“臣,领命。”何进这便醒悟,转而言道:“那时,蓟王又当如何。”
何太后美眸流转:“虎既不食子,又焉食其母。”
“太后所言极是。”何进嘿声一笑:“太后与小妹,先后孕身。蓟王当是自家人。”
“大将军且回吧。”何后满脸愠怒。哪壶不开提那壶。反观何进,屡遭挫败,泯灭雄心。提及蓟王竟丝毫不敢起对抗之意。何太后颇多“怒其不争”。再者说来,母凭子贵。难不成,我堂堂大汉太后,还需向小妹低眉。
“小妹可有消息传回。”孕中易怒,何后这便收拾心情。
“尚无消息。”何进如实作答。
“如此说来,蓟王必有意窦太后垂帘称制。”何太后竟已参破时局:“需举永乐少府杨彪为太傅。董氏方无怨言。”
“杨彪若为太傅,待少帝元服,必录尚书事。曹节又岂甘心,大权旁落。”大将军何进急忙问道。
何太后答曰:“大长秋还能活十年否?权倾天下如程璜,又能再活十年否。”
“太后明见。”大将军幡然醒悟。时间是曹节等人最大之敌。反过来,却是何氏最大之友。我朝太后,称制最长者,亦不过十六载。深宫之中,更无人能长命百岁。年四十崩,已算长寿。何后出身屠家,身强体健。二位太皇太后,年长何后十余载,必崩在前。那时。南北二宫,再无人与之争锋。
心念至此,涣然冰释。
何后再劝道:“新帝若非急于求成,焉有此败?管子曰:‘岁有凶穰,故谷有贵贱;令有缓急,故物有轻重。’大将军当引以为戒。”
“太后出口成章。倒让,臣,汗颜。”大将军莽夫一枚,何曾读过《管子》。
“且回吧。”何后自迁居西园,为先帝守丧。闲来无事,加之孕身渐沉,行动不便。尽心苦读,日有精进。士别三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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