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皎洁,明河在天”。王子馆会正酣。
“关东之乱,乃出大汉宿疾。”华国老,一语中的。直切要害。
华国老,大医治世。自蓟王少复祖爵,开造楼桑。义舍病院,便由华国老掌管。二十年如一。今长女华妁,又入蓟王家门。为国之姻亲。国之宿老,当之无愧。然华国老,治病救人,轻易不言国事。
今日难得开口。席上嘉宾,无不侧耳倾听。
“哦?”饶是儒宗,亦躬身求教:“愿闻元化高识。”
“扁鹊曰:‘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然大汉之疾,不在肌肤,不在肠胃,不在骨髓。而在心腹。谓‘心腹之患’,是也。”华国老答曰。
“‘寇贼在外,四肢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儒宗有感而发。
“然,大汉何所疾?”华国老,不吐不快:“无非,名门、世家,豪强、宗贼。如我主少时所言:‘不患寡,只患不均’。”一言蔽之,(统治)阶级固化,(剩余价值)分配不均。
“心腹之患,乃属内疾。谓在身中,不显于外。”华国老,以医入道:“内疾不发,宛如常人。内疾积发,顷刻丧命。”
“如何救之?”双博士祭酒服虔,求问。
“积疾成瘤,而后割之。”华国老答曰。
“‘瘤,小肿也’。”略作思量,双博士祭酒服虔,这便醒悟:“内疾不积,无可外显;积疾而发,救之不及。故趁小肿,而除之。”
“国老真乃良医也。”儒宗慨叹:“自我主,少复祖爵,并县为国,兼督四州,据拥河北。汉土半幅得全。辖民三千万口,亦过强汉之半。黄巾之乱,扰乱视听,病因不显。拨乱反正,正本清原,恶疾匕见。”
言下之意。先保全半边健康之躯。待心腹之患,积恶成瘤。再以雷霆之势,快刀斩之。
双博士祭酒服虔,慨叹:“非我主引而不发,乃因内疾未显也。”
内疾未显,病灶未成。便施虎狼之药。看似痊愈,实则化为隐疾。如祸根深藏,吸噬社稷血肉,茁壮成长。乃至盘根错节,冠盖如云。彼时,已成大树参天。与国祚休戚与共,不分你我。如何还能轻易拔除。
如何续命。
先帝不惜假太平道,起黄巾之乱,血洗关东。先下一剂“虎狼之药”。
而后,蓟王虎踞河北,收拢流民,存恤忠义。屯田养士,为国造血。望闻问切,冷眼旁观。坐等内疾生瘤,而后快刀斩乱麻,一并切除。
何人为良,何人为疾。何以知之?
一言蔽之。水落石出,民心向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从万民所羡,到千夫所指。便是所谓“内疾外显”。
先前,不过大汉一藩,一国之力。如今,河北大地,皆视叔侄三人,为社稷毒瘤,大汉恶疾。
此便是,“制天命而用之。”双博士祭酒服虔终于醒悟:“‘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危微之几,惟明君子而后能知之’。”
与会名士大儒,如灌顶醍醐,纷纷自醒:“此乃我主,‘君人南面之术’也。”
儒宗笑曰:“内圣外王之道也。”
蓟王所行『君道』,便是内圣外王。
知微见著,以小见大。简而言之:内修圣,外尊王。
正如蓟王一贯行事。执政安民于内,拓土封王于外。内外不可缺一,方是内圣外王之道。
不内外兼修,何以称王道。
《荀子》并入《五书》。可谓,实至名归。
知晓蓟王,处世之道。当可窥破,天下雄心。病灶需除,毒瘤必割。不过早晚而已。
言及荀子,必问家学。不料,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竟不在其位。
蔡少师慨叹:“必是心忧,荀氏千里驹也。”
荀氏千里驹,正是孤身一人,欲力挽狂澜之荀彧。
“闻,荀彧乃家门翘楚。便是右丞荀攸,亦难比肩。”双博士祭酒服虔,摇头慨叹:“奈何,所投非人也。”
儒宗言道:“荀彧乃汉臣。入卫将军幕府,只因曹孟德亦是汉臣。”
“曹孟德汉臣否?”双博士祭酒服虔,必有此问。
“未可知也。”儒宗答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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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会嘉宾,各自叹息。
甄都宫,承光殿。
董侯专开朝议。满朝公卿,悉数与会。
“三月上巳将至,朕欲同公卿,泛舟东流水上。”董侯目视群臣:“不知可否。”
天子之所以有此问。乃因吕布入寇,关东扰乱。此时出城游玩,唯恐不合时宜。
见满朝公卿,无人先言。
太仆伏完,持芴进言:“禀陛下。甄都虽临河,然吕镇东,麾下铁骑,其疾如风。卫将军又出征在外。臣,窃以为。固守雄城,乃上上之选。”此言,看似老成持重,不偏不倚。实则,暗讽曹孟德无力逐吕布出境。只好龟缩不出。累及天子,不能如愿。
果不其然。
闻此言,曹太保冷笑出声:“吕布,匹夫耳。不敢与敌,闻风四散。江淮梅雨将至,沟渠一夜水满。北地骏马,多生恶疾。不退,必亡矣。陛下毋虑。三月上巳,如常而已。”
“善。”董侯欣然言道。
董侯这便,趁热打铁。将上巳出游之事,悉交曹太保安排。曹太保,自领命不提。
只需大肆操办,万众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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