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选在了一个天气预报说今日大雪的日子,据说是为了浪漫,孟河言在落地镜前穿上了早已为她准备好的新衣,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心想自己真是好久没有认真地看看自己了。
上次还是不小心看到笑着的脸上出现了隐晦的纹路,自此就有心的不再看仔细镜子,女人这种生物呀,到底还是在意岁月的痕迹,尤其在她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
自那也过去很久了,今天她看到镜里的脸,没有感叹,如种子如草木枝桠,人是会长大的。
幼时曾急切盼望,青年企盼停止,如今却是坦然地继续行走,往后或许还会心意变化,不过那总是成长,当下自不必思虑,人永远是活在今天的。
她梳好了发,随即想起了白发苍苍。
她看到自己微微笑了。
那天天上果然浓云密布,相亲的对象一身浅灰西装打扮得干净整洁,稳重之余还透露着活泼可爱,模样更是显得年轻。
没想到还真是年轻。
他端端正正地坐着,眼目狡黠地说:“嗨喽,我叫谢晋辞。”
“我二十六,你小我小?姐弟恋吗哈哈哈哈。”
孟河言端详着他,笑眯眯地问:“二十六?”
他松了腰,双肘拄着桌子玩手里的方糖,嗯嗯呀呀了一会儿,“本命年。”
孟河言点点头,太小了。
接下来她放松心情与他闲谈了一会儿,越聊越显现出了深不见底的代沟。
对方也惊讶于她的木讷呆板,跟她们这种年纪的女人是真办法过日子啊。
他长吁短叹:“跟烦人的臭丫头不对付,跟你们老—老师级别的聊更没意思。”他貌似好奇地摸摸自己的大背头,很认真看着孟河言说,“难道我真要考虑考虑室友?”
孟河言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风度翩翩的男士化为总啃指甲的刺头,她问:“你不是摄像师吗?”
“对啊。”
“学摄影吗?”
“经济。”
“为什么啊。”
“想改行不行啊。”
“行是行……你室友帅吗?”
“凑活吧。姐姐,您放心,我是我们那质量最好的。”
“你们哪的。”
“xx大。”
“……没毕业啊。”
“过两年就毕啦。”
“哈。”孟河言差点站起来,“你才二十?被我套出来了吧。”
小谢差点翻白眼,懒洋洋道:“我上学晚。”
孟河言才不信:“逃课出来相亲,是现在大学生的消遣之一吗?”
“就是试试呗,相亲也是门学问,行了行了,姐姐,咱吃饭吧。”
“……还吃饭啊。”
“相亲就是得吃饭,餐桌礼仪体现了一个人的素质。”
“那点菜吧。”
小谢一边叉沙拉一边瞅她,孟河言像完全屏蔽了一样不为所动,一应菜品都吃了,最后瞅得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他打了个恰当的饱嗝后,两人穿大衣准备走人。
孟河言抬头望向浓密的天云,说要下雪的,还是没下。
“谢先生,再见。”
“等等。”小谢叫住了她,“那咱什么时候再见啊。”
孟河言心说当然再也不见,转念一想,她惊道这孩子难不成最后关头相中自己了。
“你……”
小谢说:“我还想跟你相亲。”
说完他就钻进出租车飞也似的消失在街头。
孟河言瞪着眼睛看他如飞而去的背影,忽然感到手背一凉,抬起手来,上面是细小的雪点融化成的水。
果然下雪了。只是阵势太小,积不出雪层,地面上很快变成湿漉漉了。
她拢紧衣领,转身离开,想了一想,她决定先去医院看看。
医院倒是热闹,老妈小舅都在斗嘴,姥爷堵了耳塞,专心致志地看电视足球。
她在门外看到这么多人,指不定要怎么盘问自己,也就不敢进去了。
她在长长的走廊里慢慢踱步,走着走着就快走到了前几天邂逅的姑娘房前,几天不见,看看她也好,也不知道她们算不算认识了,她稍微纠结了一下,反正房门已在眼前。
孟河言敲敲门,门板稍微松动了,没关,她推开门,病床铺的平平整整,显然没有人住。
她没反应过来,或者说大脑空白了一会儿。
经过的护士问她找人吗,她说这房的病人呢。
护士看她屏住呼吸几近变色的脸,忍不住笑道:“想什么呢,她出院了。”
“奥。”孟河言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啊,我也就问问。”
“听说她是个忙人,闲不住的,这次又有什么重要生意什么的,忙就去了。”
孟河言点点头,没有问她的名字她的病情,告别了护士,她继续往前走,高跟鞋在空旷的走廊里踩出了沉静的嗒嗒声。
她在医院的沉沉深夜遇见的病号姑娘,同她在走廊时不时传来的各种或哭或□□的奇怪氛围里讨论香烟,在本该深眠的时间里,如浮梦一场。
窗外霓虹斑驳的不夜天,繁华如许,呈现了一幅华丽的默片,那天她隔着透明的玻璃幕墙张望世界,身后的生死悲欢又是这样清晰着。
这是同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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