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城周围没有被涝灾波及的城镇中,洛遥城是最相近的一座。
因灾民实在太多,在他二人到达时,不大的洛遥城已是人满为患,大街上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乞讨者。守城的官兵严防死守,已禁止流民再进城,少女幸而有巽方带着,官兵听闻他是去往京城,加之瞧他衣冠齐整,操得不是本地口音,盘问了一番,便放了行。
进了洛城,找到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少女泥人似地过了那么多天,可算有个地方能落脚,忙叫小二送来热水,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这一身污垢清理掉。
脏污洗去,是雪白标志的一张脸,桃尖一样的下巴,细长清秀的眉,十分乖巧灵动的长相,乌黑柔顺的长发挽在肩头。
莘玥对着铜镜照了又照,镜子里的少女桃腮香鬓,微红的双颊、半干的墨发,从头到脚都透着清爽,直到自己都确定现在的样子和之前判若两人,这才有了勇气,起身去敲对面的屋门。
门是虚掩着的,莘玥象征性地敲了两下,便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只见坐在藤椅上的男人正低垂着头,手里把玩着一只巴掌大小的袖珍罗盘。
让莘玥颇感沮丧的是,直到她走过去在他身旁的空椅处坐下,他都没有抬头看自己一眼,而是用绢布擦拭着罗盘浮针之下的灰尘,那认真专注的眼神,好似他手里捧着的不是一块老旧普通的罗盘,而是什么稀世难得的宝贝。
稀薄霞云托着一轮残阳,金黄的暖意穿过窗格映在地上,男人背对着阳光,那倾泻在脑后的银丝像被度了层柔光,隐有光泽流动,配上那刀裁墨画似的清俊面容,宛如神祗。
第一眼,她看到男人那头异于常人的白发时,心下有些惧意,可看得时间久了,莘玥私觉着这白发长在别人身上倒也罢了,配在他身上,反而透出几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人气质。
摸着自己同样柔顺的青丝,莘玥有些懊恼地想,人的观念都是先入为主,自己在他心中脏污落魄的形象怕是扭转不过来了罢……
少女现在并不知晓,面前的男人只是因用蓍草卜筮出了六十四卦中唯一一个六爻皆吉的全吉卦:谦卦,才会带着她一起上路,他是遵从卦象结果,遵从天道,与她是美是丑,是脏污是整洁都无一分关联。
莘玥的视线逐渐被他手中的罗盘所吸引,那件罗盘明显是被人使用了很久的旧物,边角都被磨出了包浆,莘玥眼尖地发现罗盘的右下角刻着一枝灼灼盛开的桃花,她曾见过巽方用来勘路的罗盘,明显不是这一块,这件做工精致的袖珍罗盘怎么看也不像男人用得物件。
找到客栈后,巽方去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市集又买了匹马,虽然他没有多说,莘玥也知他是嫌二人共骑拖慢了行程,莘玥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同时也对他此次进京的目的感到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这般火急火燎?
莘玥用手撑着下巴,状似无意地问:“巽公子,你此番去京城是去做什么?”
疏懒的嗓音响起:“找一个人。”
莘玥趁机追问:“什么人?……是亲人吗?”
巽方不假思索地嗯了一声:“一个很重要的亲人。”
莘玥松了口气,应该是亲生的姊妹吧,用笑顽的口气问道:“……有多重要?”
巽方的睫毛微颤,没有说话,将袖珍罗盘重新放入怀中,起身看向窗外。
檐角低垂,远山渺茫,他与她之间,不知隔了多少千山万水。
但至少有了盼头,有了希望,只要还在人世,便有相见的一天,不是吗?
想起之前阴阳相隔的绝望,巽方缓缓闭上了眼,那种剜心削骨般的哀痛,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
因为考虑不周,买下的十二药精使邪气转移,嫁祸到了徐夫人头上,流光和商慈都纷纷在心底检讨了自己的过错。
其实换种角度想,若是徐夫人知道了自己的几日头痛,换得女儿的黑斑早日消失,婚期如约进行,说不定会感到很值得很欣慰?
流光回了自己的房间,商慈坐在椅子上看闲书,忽然感觉眼皮上又撩起了熟悉的灼烧感。
她以为是看书看得眼睛乏累了,于是合上书卷,四下在房间里环顾,抻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
然而抻着抻着,商慈身子僵直了,屋门上方的墙壁渐渐变得透明,越过透明的墙壁,她竟然能看到一簇跳动着的黑色气团!
商慈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她、她怎么可能会看到一墙之外的景象?还有那凭空出现的一团黑气,是个什么东西?
商慈使劲眨了眨眼,再看,那团黑气还在,再眨,再看,还在!
直到眼皮上的灼热消失,商慈顿时神识一清,再抬眼看去,一切恢复了原样。
她心下惊异万分,上前推开门,走出去转过身,面对着屋门站着,抬眼去看方才那团黑气所在的方位。
咦,那处墙上好像沾了一片什么奇怪的东西?
商慈凝神看了半天,反应过来,竟然是一道符箓!
商慈叫住端着盘子传菜的小二,问:“有没有见过面生的人经过我的屋门?”
店小二一头雾水,老实地笑答:“姑娘,瞧您这话说的,客栈里人来人往的哪个不是面生的?像您这样一住数月的毕竟是少数……”
“……没事了,你去忙吧。”
商慈也没指望能从小二口中探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直接回身进屋,搬了椅子出来,站在椅子上去够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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