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慧庵主,承蒙您这两个多月来的照顾,我想了想,自己不是修佛的那块料,还是回家去罢。”
商慈笑盈盈地看她,“照顾”两字有意无意咬得很重,然而静慧庵主比她想象的脸皮要厚,表情都没变一下,像是丝毫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
萧怀崇则直接无视了静慧庵主,径直大步绕过了她,他一王爷,去哪儿还用得着跟一老尼姑汇报?简直笑话。商慈继而垂头跟在他后面走,经过静慧庵主时,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
就知她不会轻易放人,商慈叹了口气,偏头看她。别看她已有五十多岁,力气却不小,商慈挣了两下硬是没挣开。
静慧庵主依旧慈悲地笑着,只是语气冷了几分:“萧施主,姜姑娘不是我们庵堂里的,是家里送来清修的,先前姜府夫人嘱托我们好生照顾,万一她家里来要人,贫尼不好交待啊。”
这话听着真耳熟。
商慈认真回忆了下,在庵主开诚布公地要姜婉接客后,姜婉也曾想过要离开尼姑庵,但每次都被庵主借口拦下,理由便是:若姜府来要人,庵堂不好交待。
她又没卖身给这尼姑庵,人身自由倒被彻底限制了,虽说这庵堂的性质和青楼差不多,但到底还披着宗教的名义,若太过明目张胆地逼良为娼,闹到官府,即便庵堂这种地方背后肯定有高官显贵撑腰,但也是一件麻烦事。
姜婉好歹是个官小姐呢,静慧庵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商慈原先还在纳闷,乍听庵主说漏了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她那后娘,曾暗中授意的结果。
商慈唇角勾起,凑近了,在静慧庵主耳旁低语:“庵主,你一出家人,难道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现世报?佛堂里还供奉着释迦牟尼金身像,在佛祖眼皮子底下行着这般污秽事,您就不怕佛祖降罪于你?”
静慧庵主微怔,这位姜小姐来了庵堂之后终日躲在房间里,见了生人就脸红,平时是闷葫芦一个,怎么忽然间变得……神叨叨的了?
庵主随即微抬下巴,望着她冷笑:“这世上大奸大恶之人多了去了,贫尼平日里烧香诵经,虔心向佛,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断过,要论现世报,那也轮不到贫尼头上。”在静慧庵主眼中,拉皮条的行为算不得什么,比起那些奸-淫掳掠、草菅人命的强盗,小儿科多了,看在她每日卖力诵经的份上,佛祖应该不会和她计较的,而且佛祖那么忙,世上不公平的事又那么多,他管得过来吗?
商慈闻言不由得莞尔,人都是这样,处处存着侥幸心理,大恶是恶,小恶也是恶,诵几句经就能化解你这些罪过了?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在商慈的印象中,佛门之人大都怀着悲悯之心,有的是彻底被感化了,有的是出于因果轮回的敬畏,像静慧庵主这样知法犯法,且完全没有悔过之心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商慈把静慧庵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眼底一丝狡黠:“额上有黑斑,是病气缠身之相,鼻端枯削晦暗,预示破财。要是继续再干这种缺德事,我看您哪,怕是好日子不多了。”
静慧庵主这下绷不住了,嘴角的伪笑尽失,狠狠剜了她一眼,胸口气咻咻地起伏:“贫尼身子骨好得很,姜姑娘这么乱说话,当心造下口业!”
和这种人讲不通道理,她的破财病气相有方法可以躲过去,但商慈完全没想替她消这灾,一时的命运可以改,但她的心性已腐烂到已无药可救了。
于是,商慈也就没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庵主。她的瞳仁很黑,水潾潾的,像是精心打磨过得黑曜石,直透人心底。
静慧庵主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慌,微偏开头躲着她目光,攥着她的手腕却是越发用力。
这时萧怀崇走过来,横插在二人之间,强行把庵主攥着她的手分开,同时掏出象征王爷身份的四爪盘蟒玉佩晃了晃,在静慧庵主的瞠目结舌中,直接把商慈带走了。
好半天,静慧庵主才反应过来那玉佩上雕着的是啥,心里一咯噔,她只知道那位施主姓萧,萧虽是国姓,但平民姓这个的也不少,她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王爷会来尼姑庵找乐子,大抵是怕京城里的花街柳巷,万一被人认出来,影响不好,所以隐瞒了身份,偶尔来她们尼姑庵坐坐。王爷有心低调,静慧庵主哪敢宣扬出去,心思转了几个来回,打定主意若是姜府有人来问,就说姜婉自己跑了。
静慧庵主随即叫来管事的比丘尼,把商慈住过的小屋锁了,紧紧合上了院门。
*
商慈跟着上了王爷停靠在庵堂前的马车,尼姑庵建在半山腰上,四周全是翠竹山林,十分僻静。
待下了山,马车驶进了坊市,周围开始热闹起来。
掀起帘子,只见道路两旁人流如织,车马粼粼,喝大碗茶的,吹糖人的,舞大刀的,吆喝声皆带了一口浓浓的京腔。
商慈脑袋一懵,她这是一下穿到千里之外的京城了?
作为一个半吊子神棍,商慈的方向感一向很差,分不清东南西北,所以罗盘从不离身。夏国幅员辽阔,她和师兄原本应该是在夏国的东南方,靠近沿海的区域,京城作为一国之都,则是坐落在夏国的中心偏北处,这下可好了,一下子窜了上万里不止,这两地的行程光坐马车就要耗上数月。
商慈将下巴搁在窗框上,满脸愁苦,自己这一穷二白,盘缠钱完全没着落,外加自己的路痴属性,有生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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