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正好,鼠精傻白晃荡着两条腿,趴在树上昏昏欲睡。
冷不丁头上一痛,鼠精“哎呀”一声,抓了抓头发,手掌扎在尖刺上,又是连声叫唤。
“嘿,傻白!早啊!”
树下传来一个嬉笑的声音,鼠精探头一看,是山里头的熊精,爪里抓着一个球状的东西,掂了又掂。定睛一看,那球上尖刺密布,分明是许多苍耳团成的。
鼠精望了望被扎出血的手,一个翻身从树上跳下来,一溜小跑到溪边,左右摆动着脸,好不容易才看清楚头顶那乱糟糟的一团,果然是苍耳,经她那么一抓,苍耳球已缠住了头发。
鼠精小心翼翼地解了足足一炷香工夫,手掌疼得厉害,越是扯头发,那苍耳就缠得越紧。她一气之下狠狠扯了把头发,痛得头皮都快掀起来了。
“呵呵呵呵……”旁边看热闹的熊精桀桀笑道,“山里就你一个喜欢化人形的。那么想做人,你咋不把你这身臭皮囊给扒了,麻溜地去投胎呢。”
鼠精眼泪都快出来了,顶了一句嘴:“师弟也爱化人形啊!”
熊精大怒,一巴掌呼了过来:“住口!蛇公子岂容你个小小鼠精置喙!”
熊精皮糙肉厚,这一个巴掌拍下来,鼠精被拍得飞出十几尺,脸上肿得老高。
她强忍着泪水,忽略脸上热辣辣的疼,将手上被苍耳刺破的口子捏了又捏,“你怎么打人呢!你再欺负我,我……我就告诉师弟啦!”
“呵。就算找豹子精借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去告状。”熊精走近,透过树叶的光将它庞大的身影投射在地面,遮住了鼠精小小的身躯,“要不是为了你,蛇公子的大计怎么会一拖再拖。”
草丛里、树枝上、土堆里响起哄然大笑。那是山里的妖怪们在偷偷看热闹。
鼠精吓得几乎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地跑出好远,闷头扎进茅庐里。
茅庐中空无一人。
是啊,穆姐姐和神仙哥哥都离开了。
鼠精怔怔地坐了一会,翻出那件被它抹得看不出颜色图案的斗篷,摸着上头细密的针脚,眼泪一下忍不住涌了出来。
山外头会是什么样的,它从来都不敢去。可是山里,山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茅庐外隐隐传来脚步声。
鼠精从伤感中回神,捞起斗篷擤了擤鼻子,再胡乱往脸上一抹,努力遮住脸上的红肿。
“怎么一个人傻坐着?”蛇公子迈入茅庐,环顾一圈,“仙君和那位姑娘呢?”
“他们有急事,我就送他们走啦。”鼠精的脸埋在斗篷里,声音闷闷的,带着些鼻音。
蛇公子默了片刻,轻轻拉住她的手腕,拂开斗篷,看到了一张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面庞,左边脸肿得老高,带着几道锋利的划痕,血肉都翻卷出来了。
“谁干的?”蛇公子眼神一沉,神色阴郁。
鼠精慌忙地摆手:“没谁,没谁!是我自己不小心!”
蛇公子瞟了一眼,顺势掰开她的手指,手掌上也被刺破了,到处都是细小的伤口。“这又是怎么弄的?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我方才送穆姐姐的时候,一时贪玩,掉进了苍耳堆里。你看我头发,哎呀乱七八糟的,好痛哦。”鼠精摆着手,傻傻地道,“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
蛇公子像是才注意到她的头发,望了一眼就忍俊不禁:“是很笨。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他对着鼠精吹了口气,鼠精脸上的肿痛感消失,手上细小的伤口也快速愈合了。
“师弟真厉害!”
蛇公子笑笑,绕到她身后,手指在她发间轻柔跃动,耐心地帮她解开苍耳的缠绕。
蛇是阴凉之物,触手冰冷,呼吸也是冷的。
鼠精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她能感受到发间那双手中的温度,又温柔又体贴。无意间一个偏头,蛇公子的呼吸喷在她耳朵上,却是烫得惊人,鼠精差点跳了起来。
“弄疼你了?”蛇公子立即停手,愧疚地问。
“没有没有!”鼠精连连摆手,“解开了吗?”
蛇公子心细如发,变出了一面铜镜。鼠精就着镜子望去,满脸崇拜:“师弟好厉害呀!我怎么解都解不开!”
铜镜里,蛇公子垂眼望她,满怀疼惜。那双眸子里像是着了火一般,望得鼠精脸上也开始发烫了。
“下次注意着点儿,别伤了自己。”蛇公子举袖为她擦掉脸上的污渍,顺手别好耳侧散乱的头发。
“唔!”鼠精胡乱应了一声,傻呵呵地笑。
柔情蜜意的一幕并不长久,马上就有豹子精拍门而入。鼠精第一时间被吓回了原形,躲在案后瑟瑟发抖。
蛇公子蹲下身去,安抚地顺了顺它背后的毛发,转眼看豹子精:“什么事?”
豹子精正瞪着鼠精,闻言神态陡然恭敬,屈身道:“蛇公子,又来了一帮巫人在阵外捣乱。”
“领我去看看。”蛇公子皱眉,低头嘱咐了一句,“最近不大太平,你好好呆在山里,不要乱走。”
鼠精连连点头,小小的身躯发着颤,细小的眼睛里蛮是惊慌。
蛇公子笑了一笑,大步流星地跟豹子精一道出门了。
鼠精抱着案几腿发了许久的愣,眼前突然一暗,一道身影挡在窗口,遮住了外头的阳光。它迷茫地抬起头,面上忽然露出喜色:“穆姐姐!”
阴影之中,巫瑶的神情有些模糊。
“许多年前,师父曾对我说,无论如何,总会有破绽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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