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出嫁多年,老祖宗淡薄,文文又是个叫人操心的性子,她与娘家亲近不起来。没想到多年不促膝长谈,昔日的病秧子小弟,倒在政论上有了几分真知灼见。
西岭文氏修道,到了这一代,仅二叔最俱天赋,可惜没能渡过天劫,功亏一篑。文墨只学到些许皮毛,而文文更因从小体弱多病无法修道,老祖宗转而请了个先生教他念书,这便改投了文道。不过,他自小只爱看鬼怪异术之类的读本,要是叫他去参加科举考试取个功名……
文墨觉得,还不如叫自己修道成仙来得容易。
她突然想起了一桩旧事。
早在道君皇帝当政时,一日夫君曾与弟弟说起朝堂笑话,说道给事中李邺出使金国,回汴梁后整日坐卧不安,面圣称:“金人如虎,使马如龙,上山如猿,入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朝臣们不以为然,觉得此人胆小怕事,言过其实,就给他安了个绰号叫做“六如给事”。
当时,赵珏是当成笑料说与小公子听的,谁知小公子却满脸愁容,闷闷不乐道:“金人豺狼之相,其心必异。我大宋安能长久?”
不到两个月,金兵南下,竟真如“六如给事”所言似泰山压境,势如破竹。仓皇之中,道君皇帝禅位给太子桓,改年号为靖康。此是后话了。
单从这件事上来看,弟弟确实有些小聪明,事情看得通透,就是从小养在山里,不太与外人接触,对人心捉摸不透。不然,也不会被那古里古怪的巫瑶迷得神魂颠倒的。
仔细想来,弟弟已至弱冠,此时强行逼他修行,一则太迟,二则他身体未必受得住。但若是……若是举荐入朝呢?
文墨被自己这个大胆的念头吓了一跳,浑身一颤,环顾四周不见其他人,只有弟弟呲着牙在扎马,并没留意到她的神色。
她拍了拍胸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反复想了好几遍,心头渐渐清明起来,如同在苍茫的夜色中捕捉到一只萤火虫,光虽微弱,至少已有了前行的方向。
剩下的,就是如何说服弟弟和老祖宗了。
她微微一笑,拍了拍手,见弟弟的视线投向自己,便盈盈走去扶起他,道:“好了,不用练了。”
小公子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顾捶打着青肿的小腿,话都说不出来了。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他往后一挪,警惕地细看,却见一方绣着白茶花的绢帕。
文墨脸上挂着分外慈祥温柔的笑容,将手里头的绢帕紧了紧,小心地擦拭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瞧把我们小文累的……”
小公子面皮抖了一抖,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僵着身子任由她擦拭。
“都怪姐姐不好,明知你身子不好,还逼你修行。”文墨收回绢帕,以帕遮脸,泫然欲泣,“修道也好,念书也好,都不及让小文活得逍遥自在呀。”
小公子连滚带爬,移开一段安全的距离,眼神一冷,沉声喝道:“何方妖孽!文府修道观,举头有御笔亲批门匾,竟敢在龙威之下夺舍!”
“……”
文墨做了一个深呼吸,笑吟吟地抓过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小文哪……”
小公子使劲地往回抽,没抽出来。
“长姐有意让你去国子监做个监生,你觉得广文馆怎么样?”她这句话问得极妙,一下就堵死了小公子的退路,毫无选择的余地,那张圆脸蛋瞬间垮了下来。
“不可不可!广文馆教授策论,文文脑子愚钝,又考不上进士,去了也是挥霍时日。”
“太学馆呢?”
“太学馆尽是些酸儒,值此兵荒马乱之世,百无一用是书生呀!”
“那就去律学馆吧,指不定还能当个‘文青天’呢。”
“长姐,你就别逗我啦。不管是司法还是断案,文文都做不来的。”小公子见她又要开口,一鼓作气道,“不是我不想去,可我身子骨弱,你是知道的,武学馆是当真去不得。那教授方脉、针灸、伤寒的医学馆,也不会要我这种不讲究的粗人啊!看来看去,国子监没一个能进的学馆。”
“如此说来甚是。做监生授官入仕,确实太慢了。”文墨严肃地点了点头,“不妨让你姐夫举荐你入朝吧。”
小公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怎么行?”他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义正严词地道,“朝臣只可举荐三人,我,可不能白生生浪费了一个名额。长姐如果真想把我塞入汴梁,倒不如叫我去文绣院做个绣公来得稳妥些。”
文墨横眉冷对,执剑杖打他的手心,怒道:“没出息的东西!”
小公子缩了缩手掌,痛得皱起了包子脸。
“你就是惫懒罢了。让你姐夫给你谋个闲职,白领俸禄,怎么样?”
小公子眼睛一亮:“有这等好事?”
“嗯,你想做个什么官?”
“嘿嘿,我想想……”小公子咬着手指头,当真思考了起来,“如果能做个鸿胪寺卿,自是极好的。”
文墨啐了他一口:“你当皇位是你姐夫坐的呀!”
小公子小声道:“长姐,乱说话是要诛九族的。”
文墨掩嘴,紧张地环视一圈,松了一口气,道:“正经想,仔细你的皮。”
“我就想做个‘睡卿’嘛,管管国宴和祭祀,一年到头没什么真正要干的差事。”
“你是想混吃等死吧。”
小公子点头如小鸡啄米:“知我者,长姐也!”
“你姐夫也不过是个二品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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