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瑾一派天真,却是暗暗从何婉这十三岁的孩童眼里瞧出了些许试探之意,心口一紧却是面不改色。
在徐氏何嫣面前何瑾可以强硬些,但在安氏面前却不行,叫人小瞧了自己,尤其是让安氏小瞧了自个儿,何瑾可要偷着乐了,对待有脑子和没脑子的,法子可不是同一个。
收敛起心神,又哭了会儿,何瑾也就止了声,她两颊红扑扑的,鼻头上也是红的,模样瞧上去委屈极了。
安氏扬起笑,拿帕子给何瑾擦去脸上的水渍,又牵着何瑾坐下,拈起仆人端进来的糕点喂给她吃。
心中虽是厌恶,何瑾却也含笑吃下。
虽已满十四,但受外祖宠爱在国公府呆了多年,养出这娇小姐的性子也不足为怪,何瑾正是这般合计着演了这出,信不信就看安氏的谋算了。
在这何府中何瑾可以说是无依无靠,真正在何府后院里说得上话的还是安氏,此时与她对着来倒不如收敛锋芒让敌人掉以轻心。
看在外祖的面子上,何晏黎定不会让仆人将何瑾欺了去,再者还有许妈妈照应着,何瑾在府中的日子必不会同前世一般难熬,顶多是叫那些长舌的奴婢捡些闲话说是非,倒也无足轻重,无事时拾掇几句听听,也可乐上一乐。
这般思虑着,何瑾也就将这爱哭鼻子的模样装得更真切了几分,安氏没说几句,她就又惹红了眼,作势就要掉金豆子。
劝也劝不住,恼得安氏心中烦不胜烦,不自觉中真把何瑾当成了爱哭闹的孩童,伪装精美的面容上也有了一丝龟裂,心中放下了警惕,面上也就松懈了,多言语了几句,安氏就领着何婉回去了。
瞧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何瑾揉了揉脸,将那僵硬虚假的笑意卸下。眸中如深潭,神色莫测。
来了这么久,安氏却是一句帮衬三姨娘的话都没有,何瑾接过璇鱼递来的帕子,抹去脸上的泪渍,心中盘算这三姨娘恐是平日里为非作歹胡闹惯了,得罪了安氏心中也没个谱,指不定安氏还想借着这风口将三姨娘撵走呢。
何瑾冷笑,略带嘲讽地思量着,那安氏怕也只是想想罢了,自己都瞧出来的事,安氏又怎会心中个计较。
徐姨娘这么多年惹出的的事哪一件不都给她那老奸巨猾的爹爹给兜下了,虽然只是个六品芝麻官,占的却是一肥差,何晏黎表面正直凌然,暗地里不知借徐安的手收揽了多少污银,莫说何晏黎有把柄在那徐安手中攥着,且道没了那徐安,何晏黎哪来的银子去巴结那些权臣。
徐氏小户出生不论,其父更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徐氏虽是长了一副好样貌,内里却是粗鄙不堪,吐出的话都挑拣不出句干净的。
何府多女,唯一的儿子是何晏黎清苦时与贫妇所生,何晏黎高中入仕后就立即修书休妻,当年他更是不愿将大儿子领回府中叫人笑话,叫人拿他过去穷苦的事儿嚼舌根。
大公子何筱,自幼在穷乡僻壤长大,虽勤苦读书,却也让何晏黎瞧不上眼。若不是何府多年不得男丁,何瑾母亲执意将大公子何筱接回,何晏黎这独子恐是至今仍以编制草鞋为生。
何晏黎心中不喜徐氏的俗媚,娶徐氏等粗俗之人为妾,何晏黎更是被同僚暗中嘲笑。若是让徐氏在这缺子多女的当口生下个儿子,那岂不是更加贻笑大方了,何晏黎丢不起那人,故,他多年都未近徐氏的身子,但碍于徐安这层关系却是对徐氏处处忍让。就是此次徐氏受罚,他都是捡的轻的。
想至此处,何瑾神色黯下几分,何晏黎饶了徐氏,她心中却是记下了这笔账,来日定要她一并还来。
忆起方才何婉那双含笑试探,老成持重的眸子,何瑾眉心又一紧蹙。
妙珠嬉笑着端来茶水,调皮道:“可怜我家姑娘流下的泪珠子都快积成河了!且喝些茶润润吧。”
何瑾被鬼灵精怪的妙珠逗乐了,扮出豁然憬悟的样子,道:“就说没讲道几句,竟是口干舌燥了。给妙珠你这一说,方知是给哭出来的!”
妙珠笑,“可不是,小姐,奴婢同您说,”妙珠瞧了眼璇鱼,故作神秘地凑到了何瑾耳边,小声道:“方才璇鱼姐姐瞧您泪珠子滚滚得下,自个儿也偷偷跟着抹眼角呢!”
璇鱼伺候在一旁,见妙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着自己溜溜直转,心底就知没好事,听妙珠这番讲道立马瞪眼,嗔怪道:“好你个小蹄子,竟玩闹到小姐面前了,瞧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璇鱼扬手就朝妙珠追了去,方至门前就撞上了端着糕点进屋的竹汀,两人绕着竹汀你追我打,竹汀在中间端着食盘左右为难,一面又要护着手中糕点,几次险些叫那两人打翻了食盘。
瞧这三人打闹,何瑾撑着脑袋扬唇笑开,心中郁气恍然散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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