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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离开了锦西老家、北赴京城,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方璘也算见识了许多怪诞之事。可像今日这样的怪诞,他却是从未见过的。
怪诞之一:他方璘竟然救了一群净人!
怪诞之二:这群净人居然需要他来解救!
先前的勇锐和气势顿时有点站立不住,仿佛受了一次挫折,在他心里动摇起来。他仍然身处船帮的包围圈中,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看客们已纷纷破口大骂。
“……净族的走狗!……”
“……你是不是男人?护着那些没根的东西……”
“……依我看这小子铁定是个净党……”
“……长得这么干净,说不定还是净人哩……”
“……滚!这儿是汉州!不欢迎你这种败类!……”
骂声此起彼伏。大概是看出方璘来自异乡,他们这时都不用方言了,一句句都是官话,以便一句句都让他听得明白。比起淮湖船帮的张牙舞爪,这些叫骂更使方璘迷茫困惑,一时也弄不清自己究竟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个中道理,他这样的人自然是无法看透的。
在净朝,人被分为三个等级:净族高高在上,稳稳地践踏着浊族,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而处在中间的阶层——“净民”,却经常被人们忽略掉。这类人也是阉残之身,却因未能满足某些条件而不得拣选、无法跻身官场。他们仍然算作庶民,只不过按照大净律例,拥有比浊族更高的地位。在轩陆大部分地方,他们常依附净族、欺压浊族,是以人们往往并不把净民和净族分开对待——方璘从前也不例外。惟独在淮宁省,净族的权威不像在其他省份那么高,无法保护净民的利益;而人们又在潜意识里存着净民高人一等的普遍认知——因此,当欺压这些毫无抵抗能力的“贵族”之时,人们就能从中获得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眼下淮湖船帮和汉州百姓的作为,大概就是这种心理使然。
看不透这一点,方璘便自然无法赞同他们如此一致的敌意,可同时他也犹疑起来:武林厌恶净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作为武林的一员,他怎么可能应该帮助净人?而船帮的行径既是百姓众望所归,他又有什么立场干涉阻止?
就在他迷惘之时,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了紫穆山孤峰的影象。
孤峰依旧,天光不绝……
他突然明白了。
有的时候——比如眼下,他并不需要太看重世人的看法,唯一应坚持的,只有自己的本心。耳边看客的叫骂声分明已经掩盖了净民们艰难的**,然而对此刻的他来说,后者却反倒更清晰。方璘心里一些快要散掉的东西又慢慢聚了起来,正如他又再次攥紧的拳头。
贺天帅没有忽略他神色的变化,登时眉头紧紧皱起。“你还不滚?”他大喝一声。
但方璘却动也未动。“该滚的是你们!”他回应,视线不仅扫过淮湖帮众,还扫过外围的那些看客脸上,“这件事,我方璘管定了!”
话音未落,他已抢先出手。飞起的一拳直击在最近一名帮众的脸上——此人一只脚还踩着一个净民。随后又是一记倒踢,放倒了第二个人,再借着反推力朝贺天帅冲去。他的计划是尽快擒贼先擒王,以免时间拖长、寡不敌众。
然而贺天帅终究不等于普通帮众。此人早已有了准备,先一拳迎着挥出,刚好击中方璘的右腕,震得方璘手筋发麻;随即第二拳便直扑他面门。方璘一惊,急忙向下俯身避过,同时脚踢对方腿窝,以求动摇其稳固的身形——但这一脚却仿佛踢在了一块石头上。贺天帅纹丝未动,拳头已然砸下,方璘再无躲避的余地,只得抬起双臂、交叉在头顶硬接那一拳,同时划出半个圆圈、化解了对方足以敲断他臂骨的力道。
“闵生拳?”汉子狞笑起来,“拿这微末功夫就敢来挑衅么?”
说话间,又是三记重拳。方璘闪开两记,又以闵生拳招术化去一记。
贺天帅的拳头接连不断,而且一拳比一拳刚猛。方璘武功到底微浅,慢慢便有些不支了,一个应接不暇,终于在左肩与胸口连接处给重重砸了一下——顿时他的整只手臂都仿佛被卸下去了一般,疼得钻心刺骨。
他连退几步,又被身后的淮湖帮众按住。其中一个帮众大概是刚被他打倒过的那个,此时咒骂不止,伸腿便要绊倒他;还有一人挥拳在他脸颊打了一下。
方璘倒不意外这些恶棍会以多欺少,只是越是吃痛,他心里的怒火也就烧得越旺,一时竟至气昏了头,大吼了出来。同时双手极灵敏地绕开那两个帮众的胳膊、掐住了他们脖子,再来一股蛮力,将两人拽到身前猛地对撞了一下。随即又向后一个空翻、一记倒踢,直将身后的帮众踹出人群。
贺天帅见他并不服输,便又咒骂着逼上前来。此时方璘已取下了背后的剑,连着鞘对他使了几招紫桐宫词剑法的杀招——这剑法精妙无比而且迅捷狠辣,转瞬间,贺天帅已被削中了至少七下,若此刻方璘用的是剑鞘下的利刃,他早就已经没命了。不禁稍稍忌惮,迅速退后两步,用手背擦了擦额角——那里还有被剑鞘打出的淤血——同时朝方璘瞪圆了眼睛,“混账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方璘不解,“来头?你什么意思?”
“别装蒜!若没个来头,你又何必找我们淮湖船帮的麻烦?”
“就是看不惯,不行吗?”方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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