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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里,积雪已经深及膝盖。蓝色的闪光映照在雪地的表面,一点一滴,仿佛某种鬼火。
原本还艰难地屏着呼吸的薛铭确认了来者是自己人,才骤然放松,跌坐在一段树根之上,任伤口的疼痛暂时将自己淹没。林子外围响起轻微的足音,对上暗号的人施展轻功,在雪地表面轻飘飘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慕容兄?”薛铭虚弱地开口,“我倒没想到来的会是你。”
高大却清瘦的男子报以微微一笑。看模样,他似乎只是个普通文人,且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可微微凸起的太阳穴却暴露了他的武学造诣。慕容涵肩上背着一个简朴的江湖郎中用的褡裢,一来到薛铭身边,便将之放下,双手在里面翻找起来。“既是江山如梦的同路,盟主呼唤,又岂有不来之理?毕竟眼下还能随意行动的也只有我一人了。”他说道,“来吧,如梦大人,我来给你处置一下伤处,虽比不上回春圣手纪震言,但多少也能有点助益吧。”
薛铭也不多话,只忍着痛、全力配合慕容涵的上药和包扎。
深冬的寒风能让所有沸腾的心潮冷却下来。
“业璇之事,果然你是对的,”过了半晌,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就那样介入到抗议士人中去,结果引得邓令寒从西京亲自出马……这都是我身为‘如梦’独断专行所造成的后果。”
他本以为会面临对方的指责——至少也该是薄责吧——但却想错了。慕容涵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递了个略有些哀伤的微笑。“盟主无须自责。士人既已走到这一步,也是对结局有充分预料的,即便没有我们插手,邓令寒也不会放过他们……戴先生到最后的时刻还在感谢我们,他说,若起事的只有士人,则一不能动摇净族之严酷,二不能惊醒百姓之昏弱;而武林人士的参与,却能造成极大的冲击。武林和士人,江山如梦和东都学子,我们,还有他们,在这一次都尽到了自己的义务,所以,”他顿了顿,“我们虽败犹荣。”
薛铭一时说不出话来。
慕容涵的“虽败犹荣”打动了他,却不能减轻他心中的负罪感——尽管虽败犹荣,但对于一个领导者而言,败了就是败了,除了能证明他薛铭的无能,别的什么也证明不了。
“今后打算如何?”慕容涵包扎完毕,总结似的问道。
“仍是老办法,”薛铭哑着嗓子,“首先,尽力补救这次失败的危害,保全组织幸存的部分,然后再图后举。我已写信给家里人,打算先举家搬迁到岭南去,对其他人我也是这样要求的……除了封无恤,我派给他一个人的任务会成为江山如梦反戈一击的关键。”
“又是个不能对我们‘同路’公开的秘密任务咯?”慕容涵调侃式地笑笑。
“没办法的事,”薛铭苦笑,那从胸膛里涌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让人悲寒,“知道吗?组织里有了内鬼了。”
慕容涵没有他预想的惊讶。“是吗?”
“你早就察觉到了?”
“起事才开始五天,我们介入也才不过两天,邓令寒却已率大军从西京杀到东都,这分明是早有准备。任谁都会有所怀疑的。”慕容涵微微一笑,“不过我不想怀疑同路。”
“我也不想,”薛铭沉思了一会儿,凝视着对方,忽然觉得悲痛,“可惜事实如此。”
慕容涵沉默了好久。“事实如此……好一个残酷的事实。”他看着薛铭的眼睛,“不过面对事实是你们几位盟主的责任,我只是普通同路,还是会对其他同路坦诚相待。千万别指望我像笼香卫一样替你纠察他人。”
薛铭在他说完以前便开始摇头了——这人的性子,他是早就知道的。
“我不会这样要求你,”他说,“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打算自己背负的。你放心。”
“那就好,”慕容涵收拾起了褡裢,起身准备离去,“去岭南的路很长,你该启程了,记住别走运河,也别经过淮宁省——净族若要抓你,那些地方都会成为追查的重点。还有……”他顿了顿,“你知道‘百里秋凰’这个人物吗?”
“邓令寒身边的那个回回女子?”薛铭皱起眉,“她怎么了?不就是个‘对食’吗?”
“她不是对食,邓令寒还没无耻到娶个能当他孙女的女人;更确切一点说,她是龑雪太皇的新部属,是个很危险的人物。”慕容涵压低了声音,面色也变得严肃,“你要小心。若我所知的传闻有一半是真的,那么组织里的内鬼便极有可能和她相关——当然这倒也是个不错的线索,全看你怎么利用了。”
薛铭看着他做着离别的准备,便先将他说的话记在了心底,转而道:“你要保重。”
慕容涵朝他点了点头,“你也是,薛盟主。”
然后,这位同路便踏着月色飘然离去了——朝东都城返回。薛铭理解不了慕容涵为何非要回那危机四伏的罪恶城市去,就像也同样理解不了对方的坦荡。
他忍不住会想:若是由慕容涵来坐他的位子,“江山如梦”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一定和现在很不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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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爷,方太太,”一大早,大管家孙仁便被打发来前请安,顺便通知一件事,“我家太太说,今日要去郊外宗祠祭拜,以筹备丧葬事宜,顺便也向列祖列宗敬告少爷和府上姑娘成亲的喜事。太太想邀二位同去,一来可以逛逛我家白梅庄的雪景,二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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