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不得不承认,你说得不错。”西陵炎突然道,略微拔高了一点声音,面色仍然平和沉稳,“父王早年蒙受不白之冤,不仅从亲王削爵为郡王,更在清都丧命。本王原以为摄政王将登基,因此与他亲近,只求还父王一个清白;如今他却失势,而你是新帝的心腹,本王只能出此下策。”
谎言,绝对的谎言。
谢灵焉看着他毫无破绽的脸,心中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重复这两个字。
肃王西陵屿与先帝西陵峙为堂兄弟,十数年前被定为谋反罪,削爵赐死。当初她还是“雪惜歌”时便曾经有过质疑,若真是谋反大罪,为何仅仅是削爵并赐死了肃王一人,却还让其唯一的子嗣继承了爵位回归封地?
更何况,武功郡极近京畿,以先帝西陵峙那般脾性,当真会容忍这样的人继续存在左近?
理清了这番思绪,谢灵焉的心里慢慢也平静了下来,淡淡地看向西陵炎,“王爷所图,仅仅只是如此?”
西陵炎看着她,目光清澈平静,沉稳地点了点头。
谢灵焉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闭上了眼睛。
天意垂怜令她自幽冥归还,她似乎还未曾深思过这一切的缘故。为何独独是她雪惜歌?为何独独是谢灵焉?仅仅是因为,当初将剑刺入她心口的人是这个冷血的少女么?
作为雪惜歌的上一世,她的确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为了报复西陵屹,她谋划将不成器的西陵仝推上了皇位,借少年皇帝之手将曾经的薄情郎翦除;而在那之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女人做帝师,她已经从上一世吃到了太多的苦楚。这一世,她是否还要延续上一世的路走下去,是否还要继续将上一世未竟之事了结?
冥冥之中,总有个飘渺的声音在否定着她的这些念头,然而即便是否定,没有新的路可走时,她只能先沿着脚下的路前行。
“郡王所托绝非易事。”谢灵焉睁开眼,冷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仅凭那张字条,郡王认为,可以将我出卖到摄政王的面前么?”
西陵炎微笑,似乎对她的质问并不意外,低声道:“掩藏女子之身在宫内行走也绝非易事,本王相信,你确有这个能力。”
谢灵焉嘴角一勾,坦然接受了这句奉承。西陵炎又紧接着道:“……然而这并非长久之计。若是你能从旁助力令我父王沉冤得雪,他日有难,本王许你一个承诺,将你安然带出这间宫阙。”
谢灵焉浑身一震,心中猛烈地一跳。
是了,就是这句话——就是这个她从未想过考虑的路!
雪氏世代帝师,从她的祖辈起却已渐式微。在父亲这辈中,叔叔转行经商,只有父亲雪正鸿承祖辈之业,培养过不少如惠德佑那般的贤才,入朝为官辅佐国政。
谢灵焉自己虽是女儿身,因为父亲从小的言传身教,也对朝廷心向往之,她也明白,毕生所学唯有用在那里,才不枉寒窗苦读多年。
然而,发生在父亲身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故,也是她一心想要效忠的朝廷导致的。鞠躬尽瘁换得如此下场,她的重生是否是这样的警示?
见少女面露不豫,西陵炎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了一方玉牌递了过来,淡笑道:“以此为凭,本王许你一诺。”
谢灵焉怔怔地看着那方如婴儿手掌大小的玉牌,片刻后才接过。她垂头默然片刻,再次抬起头来时,目光中已是一片凝肃,“郡王的记忆可还好?”
西陵炎微笑,“虽不到过目不忘,十行俱下尚可。”
二人相视一笑,各怀心思。
谈话已毕,西陵炎退出屋外,穆安澜早已在外接应,谢灵焉站在窗边看二人迅速潜入树丛之中,竟是半点痕迹也不留下。
她垂头再次看向手中的玉牌,上面还沾染着男人淡淡的体温,让她不由自主又想起那双明亮美丽的眼睛。
“呸,在胡想些什么?”谢灵焉自己啐了一口,咬了咬唇,小声嘀咕道,“皇室中有哪个是好人?不过和西陵屹一般货色罢了。”
西陵炎二人沿着小路走出了很远,从侧门拐出皇觉寺,迎面便是一条幽僻的小巷。穆安澜又领着他左拐右弯行了一段,不多时便看到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正在巷子口候着。
二人迅速上了车,穆安澜坐定,看西陵炎一脸平静,好奇地道:“把那小丫头摆平了?”
西陵炎微微颔首,算是回答。
穆安澜皱起浓眉,面色有些不爽,“王爷,不是属下不信任……你莫非是对她……”他目光中透出古怪,暧昧地往西陵炎扫了扫,连声啧啧着摇头。
西陵炎微笑地向他看过去,穆安澜忽觉不妙,眼角扫到西陵炎手指一动,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狭小的空间里只见银光一闪而没,他的左手腕上忽然一阵剧痛,连忙告饶道:“恕罪恕罪,属下只是担心太妃娘娘那边不好交代……哎哟,您快把解药……”
西陵炎眉梢一挑,并不理睬他的哼唧,却想起了方才那个少女。
他可没说谎,虽然他并未将谢灵焉性别一事透露出去,但穆安澜也是个鬼灵精,如何看不出她是个小小女子?
“王爷,属下却有事要提醒您。”穆安澜呲牙咧嘴地看过来,“丧期已毕,新帝登基,咱们可没有什么理由再在清都待下去了。”
除去重大国事,藩王不得在未经传召时入京。虽然武功郡离清都不过快马一日之程,但这样的距离已算脱离了掌控。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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