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口,安夏看出四舅脸上的悲伤和难受,她这才发觉自己刚才贪图嘴巴痛快,说出那些脏事,四舅到底是男人,自尊心肯定受不了。
“四舅,我错了,我说错话了。”安夏站在门口,像小时候似的,扯着安家业的袖子,低着头只有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人,眼神带着乞求和知错的神情。
安家业没说话,看着安夏他想起自己最小的妹妹安珠,安珠跟他年纪相仿,从小他两关系就好,安珠也是这样,犯了错就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望着望着自己就不忍心说她了。
可是妹妹怎么会投了大水库,往日里爱笑的妹妹,变成一具湿漉漉冷冰冰的尸体,而妹妹临死的前一天,还在跟他说,求他好好照顾安夏,那时候自己还很爷们地道,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安夏,可随着安珠死去的时间越来越久,随着自己也结婚生子。
安家业的人生渐渐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媳妇跋扈,多次欺负安夏和父母,他都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忍让,媳妇骂他,他就让媳妇骂,就这样渐渐地,媳妇瞧不起他,村里人也瞧不起他,他闭上眼睛,不想让安夏看到他痛苦的神情。
安夏突然感受到四舅身上的寂寥和无助,四舅仿佛不在是小时候那个站在她身后,什么都能替她解决的人,而是渐渐变成被生活折磨的上有老下有小,承担着一切压力的中年男人。
“四舅,要是当初外公同意你跟那个福建老板走,也许现在你早都是大老板了,再不济也不差钱花。”
“夏夏,这都是命,那么早的时候,谁敢做生意,那都是资本主义资产阶级,都是要被打倒的,你外公也是怕我出事。再说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外公也不放心,我不后悔。”
安夏看着四舅饱经风霜的面庞,曾经的清秀灵动依然隐藏在眉宇间,四舅聪明,两个表弟随了四舅,也是聪明机灵,只可惜他们因为家教不好,这份聪明用在了歪门邪道上,四舅的一辈子就跟一根蜡烛似的,默默点燃自己,一辈子都在照亮别人,可他自己却从没有人能帮一把。
安夏有些不忍心,她不想看到这样的四舅,她怕自己再看下去要伤心要落泪,又认了句错,转身要走,却被安家业突然拽住胳膊。
“夏夏,这点钱你拿着。”
说完安家业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粗棉布外套里面的口袋里,抠出两张叠的整整齐齐的十块钱,二十块虽然不多,可安夏知道这对四舅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因为他身边儿有一个吸血的媳妇和两个住宿要花钱的儿子。
“四舅,我不要,我有钱,给我粮食就行了,其他我啥都不要。”
“拿着。”安家业硬是把钱塞进安夏手里,“外婆住院我也没时间去,住院花钱,这钱我以后想办法,现在我身上只有这点,你拿着买点好吃的,再买件漂亮衣服,大姑娘了,不能老捡别人的旧衣服穿,小时候你妈最喜欢花裙子,你妈长得好看又白,穿上花裙子比城里姑娘还洋气。”
说着说着,安家业的眼睛湿润了,安夏也有种想哭的冲动,突然她想起许美凤的话,她害死了妈妈,如果不是她,妈妈根本不会死,她到底对妈妈干了什么!
一瞬间,安夏眼中燃烧着惊人的恨意!
“安家业,你在干嘛?”
二人的难过被周翠兰的尖叫声打断,周翠兰过了那股麻劲后,见丈夫半天不回,立刻疑心丈夫又给安夏钱了,这事情她抓到过好几次,知道丈夫什么尿性,果然一出门就看到安家业手里攥着钱,正塞进安夏手里。
“给我买衣服就没钱,给这个小贱人你就有钱,她一个赔钱货,到时候嫁出去根本不是安家人,我是你们安家娶进门的,安家业你就是个蠢货,把钱给我拿回来,你两个儿子想吃顿肉都没钱买,你哪来的钱给她!”
“四舅,这钱我真不要。”
安夏硬是用手指到手心把钱死死推出,将钱又推回到安家业手中,狠狠瞪了眼周翠兰,拎着米桶转身走了。
“还敢瞪我,你个赔钱货,等老娘有时间了,好好教育教育你这个有人生没人管的东西。还有你,自己老婆孩子都养不活,还有钱给外人,窝囊废,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男人。”
周翠兰一把从安家业手中抠出二十块钱,把扫帚往地下狠狠一丢,转身就走了,有钱她自然是要去打麻将的。
安家业难受地笑笑,捡起地上的扫帚,回到屋里自己弄中饭吃,可是做着做着,他狠狠把水瓢摔进水缸,溅起一脸的水,忍不住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他的苦他的难,只有在没人的地方,才能痛快的哭一场,安家业从未像今天这样难过,媳妇居然把自己身子给别的男人看,自己还不敢跟她翻脸,自己到底是有多窝囊。
安家业难受,安夏心里也不舒服,仿佛阴雨的天,湿漉漉地泛起心底的潮,四舅太难了,四舅这辈子时运不济,赶上时代的十年停滞,没怎么上学,好容易有个机会,又被谨慎的外公推掉,再然后又因为娶了恶妻,毁了一辈子。
老话说,娶妻娶贤就是真理,一个妻子若是不好,整个家庭都不会好,而且这种不好会一直持续,会让家里越来越不好,带来种种弊端。
想着周翠兰前世干的事情,把四舅和两个孩子全都祸害完了,自己拍屁股快活,安夏就咽不下这口气,老天能让她再回到十八岁,就证明老天有眼,好人就该有好报,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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