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杉尚还被两个家丁挟着,大伙也正都准备往屋外散去。
却这一下子,所有人的眼光都随着摔倒的丫鬟,聚集了过来。
穆杉离她离得最近,只轻轻一瞟,就瞟着了在散了一地的玛瑙石之中,有着一卷长长的麻线,一头混在玛瑙之中,另一头却还藏在丫鬟的衣袖里。
想来这东西,就是从她袖子里掉出来的。
穆杉也顾不得其他什么,一把挣脱了两个家丁,便大喊道:“证据在那,是被她藏起来了的。”
原本其他人也都看着了那地上的麻线,只是都惊讶地一时说不出声,被穆杉这么一叫,那些个窃窃私语也微微响了起来。那个拿着笔墨要朝着穆杉走过来签卖身契的丫鬟也堪堪停住了她的脚步,顿在那不知是不是该再往前走。
舒儿见着,原本已经松了开的眉头,再一次颦紧了些,几步便走了过来。
那丫鬟却才刚刚意识过来,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就要去抓掉出来的麻线。可穆杉,却快了她一步,一把抢了过来,只看了几眼,便径直走到抽屉旁,同那屉子后的长条痕迹,比了比,果然是差不多。
麻线的一头还挂着个小木板,想必就是拿这个卡在漆器上,另一头便绑在屉子上。等自己一扯了屉子,便能带动了麻线,将漆器碰倒下来。
一步一步,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穆杉想着,拿着麻线的手,也慢慢地放了下来。原本想要证明自己清白的话,也一时说不出口。
如果,只是那丫鬟也就算了。可是这件事情,却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她跟自己无冤无仇,又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丫鬟,穆杉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又怎会这么设计一环环来陷害自己。
更何况,将她带进二屋的是小桂,收拾地上散落的漆器和玛瑙石的也是小桂,那麻线也一定是小桂收起来,递漆器给小丫鬟时,便一同交给她的。
小桂在众人面前装得这般无辜,可这事情,却显而易见地和她脱不了关系。
但是,在小桂背后呢,是那赵管事吩咐她带自己进来,又适时地将她叫出去;再背后呢,又是安心要用琴弦,冯佩玉吩咐她来这儿取的。
到底,哪一个才是布下局的人?
还有,她上次在珍宝房中,在被安平围困在后花园时,她遇到的那些,又其实,也根本不像她想象得这么简单。
穆杉实在不想再往下想去,就这一下,便不知要牵扯到多少人出来。
她越是想,便越是觉得后怕。她以为,小青这样的已经是很麻烦的了,总是找自己麻烦,又每一句话都说得难听至极。可是,与这些比起来,她毒害的力度,实在肤浅得可以。
若不是这丫鬟摔倒在地,暴露了袖中的麻线,恐怕,她就要一直背着这个黑锅,受了杖罚,签了卖身契,就算以后逃出府也怕是要出了皇城去躲躲藏藏。
却还,连是谁害的都不知。
穆杉第一次觉得,她的那些小伎俩,即使哪怕是在将军府里,也渺小得无地自容。她甚至,已经经历了一回珍宝房的事,却还乐得其所地只专心当她的丫鬟,不知道,她如今是顶着一个多么特殊的身份。
不知道,她该竖起她所有的防备心竖起她的谨慎来。
穆杉手上捻紧的拳头,松了又握起,心里已经乱了许多,很多的念头都在脑海中一阵阵地闪过。
旁边的小桂却也不等她说话,便已经先行喊了出来:“啊?丝儿,你的袖中为什么会有麻线,难不成,是你要陷害姐姐?”
“我、我……”那丝儿,见着事情已经暴露,也想不得其他什么,便一路跪着爬向舒儿,声音里头也带着哭腔地喊着:“舒儿姐姐,丝儿是一时被蒙了双眼,才想出这种浑招,舒儿姐姐饶、饶恕丝儿吧。”
舒儿向后退了几步,远离了丝儿几分,语气里头也是淡淡地,只道:“丝儿,你跟杉儿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杉儿?”
丝儿紧咬着下唇摇了摇头,脑袋使劲地磕了两个响头,才复而说道:“不是的,丝儿、丝儿只是因为赵管事一直喜欢小桂却看轻丝儿,丝儿才会起了歹心要害小桂。可没想到,却无心害了杉儿姐姐。”
丝儿说着,更是落了几滴泪来,穆杉看着她的模样,那眼中的慌乱是真,那担心的眼泪也是真,可是说出的话,却能有几分真呢?
她看着仍然一脸不置信地在询问着的小桂,看着一脸痛心捶胸顿足的赵管事,看着冷漠的神色、话语愠怒的舒儿,看着那些在一旁窃窃私语的丫鬟家丁们。
穆杉觉得他们的戏,实在都演得绝好,甚至让她,都看不出,谁真谁假。
她觉得腿有些酸痛,连站都有些站不稳,直到舒儿叫了她两声,才堪堪回过神来。
舒儿看着她,只道她是洗脱冤情乐极生悲了,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杉儿,刚才是我误会你了。毕竟,没有证据,我也只能按规矩办事。”
穆杉脸色有些僵硬,摇了摇头。
舒儿又道:“丝儿的罪,我自然不会轻饶,但这事,你和赵管事、小桂也都有责任,我通报给二夫人,你恐怕免不了轻罚,你可认?”
穆杉又是点了点头,一旁的小桂和赵管事也是先后应道。
舒儿这才住了声,带着几个丫鬟押着丝儿便离开了房间。
穆杉扫了一眼还留在房中的小桂和赵管事,她不知道这事赵管事是不是掺合了,但小桂绝对是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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