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至,洞明山上的雪莲花开了又谢了,播下去的松柏种子抽出了嫩芽,若是不细看,便几乎与杂草没什么分别。
山涧的谷口早已没了人,唯有骏马驶过成千上万道辘辘的痕迹。
一阵疾烈的马蹄声撕破寂静,似乎是百匹快马互相追逐,从后面急速地逼近。太阳已快落山,竟有上百骑兵在山野小道上放马奔驰,德莱厄斯猛地警觉起来,一按腰间的大斧,闪身靠在马后。德莱厄斯号称诺克萨斯军中步战第一人,却不善于马战,此刻的他已经精疲力竭,按着战斧的手,微微发抖。半个时辰前的恶战,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数十道枪疤,数十道血汩汩的伤口。
“踏.踏.踏.踏”一匹又一匹的烈马驰过他的身边,一杆漆黑的墨旗进入德莱厄斯的视线,他叹了口气,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幸好只是祖安的商队,不是敌兵。
德莱厄斯望着渐行渐远的商队背影,一股哀伤涌上心头,就在昨夜,还有六千战骑和他一起出征,而今天,却只剩他一人。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单人独骑,渐渐落寞离去......
群山之巅,风回云散。浅金色的阳光从缠绵的云朵中丝丝缕缕的投射下来,紫色的天空贴近了人间,仿若触手可及。那块盘虬卧龙般的孤峰静静在天与地之间伫立着,从亘古开始便擎着巨大的伞盖。风儿轻轻地摇动树干,伴着些微的落叶轻声碎吟,老旧的吱呀声回荡在这苍茫时光里,石碑上镶嵌着被金光耀的灿灿的三个大字——洞明山。
雷欧立在山头,轻抚宝剑,龙鳞甲胄上,却多了几道鲜明的裂痕。
“将军,”一名德邦骑士挎剑攀上高峰,轻轻唤着盖伦。
“何事?”雷欧蹙眉,微微侧过身来。
“德莱厄斯.......跑了。”德邦骑士微微欠身,半跪于地:“属下办事不力,请将军责罚。”
“罢了,不怨你们。”雷欧缓缓摆手,良久,长啸一声:“金凌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但愿,此人将来不会成为德玛西亚的心腹大患......”
晚霞凄寒,阴风肆虐
雷欧碧蓝色的眸子轻轻抬起,望向骑士:“敌军的尸体都处理好了吗?”
“嗯,将军,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将诺克萨斯阵亡的士兵就地掩埋,并找了僧人超度他们的亡灵,只是......”
“嗯?只是什么?”雷欧见骑士面露难堪,轻声问道。
德邦骑士见雷欧发问,纳头便是一拜:“将军,敌军主将塞恩的尸首被盖lún_gōng子运回了德玛西亚。”
“噢?”雷欧一愣,嘴角微微抽动,露出一丝无奈的笑:“这小子......”
夏末秋初,夜已经很深,从凌云而起的城墙往下看去,平原山岗如仰卧的巨人,在夜色笼罩中沉睡,远处的栈道上透出篝火隐隐约约的光亮,夜风微凉,披甲的人在马上俯瞰,风扯着他身后墨黑的纛旗缓慢飘动。
“什么人!”
城楼上发出几支零星的箭矢,射住了马上人的阵脚。
“我是德莱厄斯,快开城门!”
“是德莱厄斯长官!德莱厄斯长官回来了!”
城楼上发出几声惊呼,城门缓缓开启......
诺克萨斯帝都,政府大楼最高会议室。
杜-克卡奥笼罩在一身琉璃宝甲中,他靠着椅背而坐,默默地把玩着手里的佩刀。刀长三尺三寸,刀刃寒气森森,猩红如血,刀背光滑平整,毫无瑕疵,一头火红朱雀镶嵌于刀柄,气质出尘,栩栩如生。
“唉,不知前线军情如何......”杜-克卡奥摇头叹息,轻轻卸下身上战甲,披在椅背之上,他的盔甲沉重异常,竟压得朱红实木椅咯吱作响,微微摇晃。
“噗通,噗通。”鸟儿振羽的声音由远而近急速地逼来,杜克卡奥起身,还刀入鞘,随着会议室的窗户被推开,一只信鸽像是觅食似的从窗口突入,极快地落在杜克卡奥粗壮的手臂上,信鸽低头,像是啄食那般啄着他的手臂,发出沉闷的轻响。
杜-克卡奥丝毫不恼,轻轻地抚摸信鸽两扇羽翼,“真是个调皮捣蛋的小东西。”杜克卡奥低声笑着,从信鸽脚上的竹枝里抽出了一封书信。
随着卷成春卷似得纸张被摊开铺平,一行楷体撰写的文字赫然入目:
“敌,艾欧尼亚军七万,东渡保卫者大海,大举进攻吾一线天驻军,敌我血战十日有余,吾军久战不胜,危在旦夕,沃里克泣血百拜将军,请将军速援,速援,速援!”
连续三个“速援”,说明了写信人的急切,杜克卡奥苦笑不已,默然良久,方才轻声叹息:“沃里克,我有心助你,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已!”言罢,端起案前火烛,点燃了书信......
“将军!将军!将军!”
书信还未燃尽,尚有灰烬阋于纸上,门外响起急切的呼喊,一名卫兵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脚下一绊,人却跪在了地上:“将军,祸事了,塞恩将军,阵亡了!”
“什么?你说什么!”杜克卡奥不可置信般瞪大了眼睛。
“塞恩将军......阵亡了!”卫兵伏地而泣,一字一顿的哀嚎道。
“不可能!”杜-克卡奥拍按而立,脸色铁青:“塞恩将军久经战阵,所向披靡,向来都是他杀敌,何来敌斩他!”
“将军!”卫兵又是一声哀嚎,死死扯着杜克卡奥的裤管:“塞恩将军是真的阵亡了,英格兰派来的信使如今......如今就在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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