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京中朝臣人人自危的局面,四贝勒在京郊的别庄显得颇有人气。虽然伺候的奴才不多,但大多是胤禛心腹,便是他不得不留在京里办差时,也能放心。
院子里自然圈了一角养刺猬,本意是都进厨房,谁知胤禩吃了一次坚决不肯再喝第二口,说看见这畜生就想起弘旺养着的东西来,不忍心下嘴,命人都放了出来养。哪里知道刺猬打洞最是厉害,十几只刺猬一会儿功夫就各自散开躲藏起来,花园里的花木根茎不少遭了秧。
奴才们怕主子责罚,这几日到处找洞捉刺猬捉得鸡飞狗跳。
胤禩给胤禛找了点儿麻烦,心头总算开心不少,冷落他一个月的事儿,也不是随便说过就过的。
西洋的开刀放脓法已现成效,胤禩的膝伤开始恢复,虽然仍有红肿,但已能在洋人大夫的指导下让奴才们帮助轻微屈伸,只是站立仍有困难。也许是一开始的过程太过惨痛血腥,跟随胤禩多年的高明惊吓之余病倒了,至今未好,胤禩身边只有闫进一个使用惯了的太监。于是胤禛又派了贴身太监张保在庄子上伺候着。
每隔两三日,胤禛便要从想办法往来京城与庄子一次,骑马赶路骑得腿都细了一圈。
这日他趁着休沐赶来,进了大门便问:”八爷可有过晚食了?“
张保道:”八爷今日与白大人一并在院子里用的。“
胤禛一怔:”这些日子,八爷总同那个洋人常在一道用食?”
张保斟酌了一番,答道:“许是白大人知道许多新鲜事儿,八爷养病也正无聊,才时常召见叙话。”
胤禛还是听出了一点暗含的意思,分明是老八好了腿伤忘了自己,不知避嫌和夷人打得火热。
红、杏、出、墙!
邀、买、人、心!
胤禛咬牙切齿,挥手让人别去通报,自己放轻了脚步往内院而去。越是靠近,里面说话的声音越是清晰。老八的声调一贯不紧不慢,但此刻却有些快,显得心情不错。
胤禛听见胤禩说:“虽是孤本,但都是各地风貌习俗,先生既然喜欢这些书册,不如钞誊一份拿回去。上回你提到的刀伤药,我也让人多备了一份,你说想看看成分,正好一并给你。”
胤禛磨牙:拿朕的东西做人情?
欠收拾!
另一个明显古里古怪的语调激动说道:“多谢阁下,您真是一位慷慨的绅士,我所见过最可亲的贵族。”
胤禩笑了几声,又道:“我膝伤反复,全靠先生对我施术才得好转,还正想问问先生可有欧罗巴的医书,听说还有白教士的航海日志,不知能否送我一套,算做礼尚往来?”
原来是这个目的。
白瑞与旁的几个传教士一样,虽然痴迷医术与传教,除却布道之外也肩负搜罗大清地理人文风貌的任务,对于这个问题自是谨慎。先前接触的大清官员和王公贵族对他们虽然有礼但并不尊重,只有皇帝待他们和善而好奇,时常召唤他们询问西洋术数天文与新奇事物,但皇帝骨子里带着天朝上国的骄傲,从未提过航海日志一事。
突然听见这个要求,白瑞有些迟疑。
胤禩的声音已经接下去了:“如此本王便遣了下人将抄誊好的书册与伤药送去白晋先生,还请白先生写一封信,托付奴才将日志等物转带回来。这些日子正闲着,听先生说起海上风情日思夜想羡慕得紧,正亟不可待想得日志一观。”
白瑞张口,突然发觉对方说话的言语神态都有了细微变化,之前好几天都是和蔼可亲得与他随口闲聊,对于他提出的各色问题知无不言,但刚才一瞬间对方强硬起来,让他根本来不及说一个“不”字。
胤禛也听出点儿门道来,暗道老八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老九的德行,对着一个外邦夷人敲诈勒索,也不怕坏了我大清天朝上国的名声。
他放重脚步跨进院子,一面儿扬声笑道:“老远就听见你们说什么日思夜想,在想什么快说来我也听听。”
胤禩闻声望过去,一瞬间像是天门洞开,他的哥哥带着满身祥云下凡来。
白瑞已知基本礼仪,见状连忙起身行礼:“四贝勒,日安。”
胤禛笑着对他寒暄两句,自己上前两步坐在白瑞方才的椅子上,又指了远处的一蹲石凳让白瑞坐,才问胤禩:“我不在时,你们都聊什么?”
胤禩笑道:“这几日我与白先生什么都谈,像今日早些刚巧说到民间方子里,有人用长了绿毛的豆腐放在刀伤之上,据说也能是创口收敛愈合,比之烈酒不遑多让。”
胤禛奇道:“哦?这倒是我第一次听说,你从哪儿知晓的?”
胤禩笑看他:“风俗异人志里,方才正和白先生说起这个。”
胤禛也跟着笑:“尽看这些,不肯好好休息,该罚。”
胤禩不说话,只摇头给自己倒茶,神情随意,但胤禛却看到了满眼傲娇二字。
白瑞莫名其妙,觉得这二人说话似乎很简单,但是又诡异得很,他完全插不了嘴。想起那本航海日志,他也觉着有必要先行写封信和白晋等人商讨一番,于是起身告辞。
胤禛巴不得人赶快走,自然也不会留他。
洋大夫一走,胤禩就推了一盏茶过来:“四哥奔波辛苦,一杯清茶润润喉吧。”
茶已温凉,过了最适宜的温度,胤禛却不嫌弃,端过茶呷了一口,狭促问道:“我且问你,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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