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坐在囚笼旁,不停磨砺手里的短刀。
刀口愈发地锋利,他的眼神也更加寂寞。就像一只孤独行走的野狼,望着草原中成群嬉戏的羊儿,却无法与之同行。
羽生终究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每当月圆之夜,他体内便兽血沸腾,为了不被当成异类,他总在夜里无缘无故地失踪,接触的人更少。
每当他抑制不住,他便独自进入森林,躺在那早已废弃的木屋顶上,看着瑰丽而神秘的圆月。
月色动人,也令人更加寂寞。
他的家已被烈火摧毁。
为了这些冷眼看他的族人,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烧尽自己最美好的回忆。
现在他一无所有。
所以他多么希望有人能陪他说说话,一句也好。
可因为他战场上的“无能”,连几个小童都对他嗤之以鼻。
——“你的手。”
说话的人不是哈萨克族人,竟是仇蓉。
羽生迅速藏起自己的手,他的手已血肉淋漓,却似乎比受伤时好转一些了。
只有血!
鲜红鲜红的,像是草叶边盛开的红花。
羽生没有搭理她,而是开始磨箭头,弓箭和短刀都是猎人赖以生存的工具,遥想当初那位猎人,大多数时间都是与羽生一样在为杀戮做准备。
仇蓉倒在笼边,她接着道:“你知不知道林中野兽的事情?”
羽生道:“知道又如何?”
仇蓉道:“因为在我看来,那头野兽就在这里。”
羽生甚至没有回头,他道:“哦?”
仇蓉道:“或许其他人没有发现,但我明白那只狼人就是你。”
羽生暗暗吃惊。
他浑身都是伤口,昨夜的战斗消耗他太多体力,几乎失去了愈合的能力。每次碰到伤口,他都要龇牙,脸色也总是煞白的一片,但他的动作很不明显。
这片草原上没有对与错,有的只是生与死。
一旦哪只动物受伤流血,或是病弱,立即就会被掠食者杀死。
羽生作为猎人,对这种事情再清楚不过,所以他即使身受重伤还是要装作平白无事的样子。防止某些不怀好意的东西......像仇蓉,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现在他敞开衣襟,内衣已被血液染红。
那油亮坚硬的腹肌上已出现箭弩穿过的痕迹,腰腹、双肩都有深深的刀痕,因为藏得久了,有些皮肉甚至与衣物沾粘在一起,他忍痛撕下来。
仇蓉看在眼里,羽生竟然留到这时候才治伤。
他先磨好武器,尔后才开始治疗,取敌性命高于自己性命。
他选择了攻击,而不是保命。
多么勇敢的人,甚至有些疯狂、孤傲。
一个人孤独久了,恐怕就会造成这种性格,这种人往往惜字如金,却会将某一种技巧练到高处不胜寒的境界。
羽生是猎人,他的技巧只有狩猎。
夜深。
草原之夜。
光洁而神秘,银白的光辉投洒在苍茫无际的大草原上。一阵阵寒风掠过,却带来清爽宁静的草香。
羽生与仇蓉的谈话虽然短暂,可他也从心底里感激这个女人。
如果这个女人不是敌人,他一定会很乐意跟随她的。
可一切都没得谈了。
炮火杀了他的兄弟,铁骑践踏了他曾与猎人谈笑风生的故土。
他燃起一堆篝火。
篝火已将他的面目染得通红,仇蓉浑身是血,也不知是否火光的缘故,她的眼睛竟有丝丝的血红。
她又想到了那触目惊心的场面,那些人像野狼一样吞噬了她最敬重的人。
即便她不睡,每当夜里这个时候,也会在脑海中不断重复那段记忆,这已成了一种顽疾。
无法治愈的顽疾。
就像羽生的顽疾,他这种奇异的血脉是从父母身上继承的,无法改变。
他长长叹气。
天下有什么比两个身患绝症的人更能了解对方呢?
仇蓉道:“你们被普通人视为异类,所以很早就隐居于西北草原。”
羽生道:“不,我爹是狼人,但我娘是十足的人类。”他忽又望着牛羊,道:“喜欢上一匹狼的女人也是怪物吧。”
仇蓉道:“至少她也是个聪明的怪物,比起人,我也宁愿当一头狼。”
狼是自由的。
它们地位分明,精诚合作......虽要勾心斗角,也不似世人以命相搏。
相比于人,狼确实更可爱些。
所以喜欢上一匹狼,要比喜欢上一个人简单得多。
仇蓉忽又很喜欢眼前这匹狼,笑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羽生道:“羽生。翎羽的羽,生命的生。”
他说话的时候,双眼好似在放光。
这真是个简单的名字。
尤其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有着说不出的魅力。
——“我记得那座木屋,那里就是我的家。”
他用多么轻巧的口气说出自己沉重的身世。
仇蓉道:“你很惨。”
羽生道:“确实很惨。”
仇蓉道:“你现在应该很伤心。”
羽生道:“如果我是一个女人,已经泪流成河。”
仇蓉道:“你的家已没了。”
羽生却眨了眨眼,道:“家还在。”
她忽然明白了,这宽阔无际的草原,这些曾待他很好的哈萨克族人就是他的家,就是他的亲人。
可他是那么格格不入。
猎人竟是哈萨克族人中地位最低的人,哪怕是圈养牛羊的牧人,都不屑与猎人为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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