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如冰雪般漠然的目光落在方歌渔身上时,融雪般露出了一抹即将消融的凄清之意。
方歌渔迷茫的眼眸微微一定,她眼中即便身处于永无止境的烈火焚烧也不曾消失的傲慢,在这一刻顿时褪了个干干净净。
干净的东西,总是透露出一分脆弱来的。
她就像是一只双翼俱损,羽毛凋零却不愿垂翼放弃,仍自天空盘旋飞舞的傲然白鹤,骤然间,猝不及防地被一箭射中,命中要害。
喉中深处的血腥气味未绝,眼底起了一层雾气,她缓缓启唇,带着灼烧般的鲜血烈痛,嗓音哽了,轻轻而唤:“阿娘。”
滚动的风声里,那名女子好似应了这一声唤,她右手负剑于身后,忽伏下身子,左手轻抚上少女开裂绽血的脸庞,两额相抵。
她手掌里的温度是那般柔软温实,好似在茕茕无尽的痛苦里终于给她带来了救赎。
幽幽白光里的容颜清冷而妩媚,美丽得好似幻境里走出来的人物。
女子细细摩挲着少女的脸庞,目光一时怅然一时疼怜,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安慰与怜爱都揉进掌心里给她。
为了将方歌渔抱紧,女子将身体压得更低,抚在脸颊上的手掌穿过少女的青丝,温柔地弯住她瘦弱的肩膀,将她圈入怀中。
方歌渔将下巴枕在女子的肩上,淡淡的芬芳是她记忆中遥远的气息,忽如其来的亲昵安慰让这个倨傲的大小姐手足无措了起来。
她并未尝过亲情的滋味,也不晓得该怎样回应这个拥抱。
只能僵硬着背脊,双手虚立在半空中,哽咽着嗓音,小心翼翼地向自己最亲近的人诉说着自己的苦痛与委屈。
“阿娘,我疼……”
世上没有哪个孩子生下来就是不怕疼的。
事实证明,即便是方歌渔,她也会委屈卖哭。
人之所以坚强无畏,满身利刺,只是因为那个能够让她撒娇的人早已不在了而已。
火光映着女子温柔的目光,她将少女纤弱的身子抱得极紧,好似失而复得般地珍之重之,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肉里呵护起来。
她的声音是说不出的柔软呵护:“阿娘在这里,好孩子。”
方歌渔放声大哭,抱紧了这个让她贪恋不可求的怀抱,鼻息间满是娘亲衣袖上熟悉的雪花冷意。
一时间混乱糊涂得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道自己又回到了那片冰雪银城,绝巘的高塔之上。
她哭得抽噎,吃力地往他怀里缩,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不叫所有人瞧见,开始语无伦次:
“阿娘,我好疼啊——他们都说我不是阿娘的孩子,庚言她熄了幽室的碳火,好黑……好冷啊阿娘,你不要再把我关起来了好不好,她们待我不好,阿娘你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
人们只道今夕十方城大小姐光耀无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仙兽拉车,醉酒焚城。
可谁又知晓,这个外边光鲜亮丽的大小姐,也曾独临于幽室之中,陷入身份虚假的危机之中,为人人所疑,为侍女所欺。
寒城风雪不绝,关住她的那间幽室,让她蜷缩取暖的那盏碳火也曾被恶意浇熄。
这些委屈,当年阿娘不曾听,她亦不敢言。
女子轻轻谓叹,她轻抚少女的发丝说道:“阿娘却带不走你,阿娘灭陨于乾塔,身为逝者,是无法引导生者的。”
“可是我好疼啊,阿娘——无尽龙腹,谁来救我。烈火焚体,谁来替我。”
她又为何要受这样的苦难?
她若真如他们所说,并非阿娘的孩子,那么又为何要让她成为十方剑的主人?
抱着她身体的手臂蓦然收紧了几分。
原本方歌渔便是被她用力抱紧,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身体中融为一体的。
如今力道再次收紧,身体上的灼伤绽裂,这个怀抱便不单单只是一个怀抱,还给她带来了几分压抑的痛苦。
她听到阿娘柔软的声音倏然间冷漠严厉:“无人能够救你,苍生要你亡,何人会来救你?人人都想活,又有何人——会来替你?即便是阿娘也无法替你做出决定,若想同阿娘在一起,那便只能依靠你自己。”
方歌渔心绪大乱,茫然地扬起脖颈,眸光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阿娘,我不懂……你教我?”
她的唇慢慢贴近少女的耳缘,轻声道:“烈火灌体焚身,可痛?”
“痛……”
“一人孤独流离,可苦?”
“苦……”
“是啊,一次次摧毁带来的苏生根本不是救赎,歌儿何不亲手扯了那丝方尽,与阿娘共度幽冥?”
“……”
“黄泉虽冷,可是有阿娘伴你左右,日后的孤独苦痛,都有阿娘。”
剑刃如镜,锋寒擦出渔慢慢移开了视线。
侧目看着火海的眸子,早已化作了幽深一片。
冷得煞人!
“阿娘的陪伴会不会太晚了些?”嗓音犹自哽咽,吐出来的话语却是凉飕飕的寒风。
女子沉默了片刻,而后说道:“你这孩子,再说什么傻话。”
方歌渔低低发出一声笑,面色冷的厉害,就像是干涸大地上冻晒已久的鱼,眼神死了个透彻:“阿娘果然不愧是常年孤身立于高塔上的上位者,就连一个简单的拥抱都不会。”
“歌儿?”
“阿娘……”方歌渔从她怀中慢慢抬起那张绽血的脸,这一声阿娘唤得不再可怜,满是讥诮之意:“阿娘难道不知,抱人的时候用一只手来抱,很没诚意吗?我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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