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走吧,逃吧,到东南方去。
间谍们擅长察言观色,即便没在红雨之日当场看到那些被标记的人,事后他们也能从一些人脸上或一些人的缺席中读出一些迹象。纸条被塞进门缝,鸟儿敲打着窗棂,醉汉的歌谣中隐藏着道路的方向。游商、流浪汉、马戏团……这些看似八竿子达不到一块儿去的人们接应着心有去意的人,他们无声无息地带着同行者离开,正如此前无声无息地来。
在第一批也是最大一批移民逃离之后,帝国才猛然反应过来。通往东南方的道路被封锁,地下城的触须已经在塔斯马林州盘根错节,于是帝国上层索性一刀切地放弃了整个塔斯马林,将那里变成禁地。
帝国不是没想过开战,他们本来就在备战。
只是,原有的计划在红雨之日后变得有些不合时宜。
先头部队本来已经集结完毕,正在战前训练当中。他们是军队中的精英,有着最顽强的意志,都是希瑞尔将军之流眼中最优秀的士兵——换而言之,不仅战斗力高超、有基础魔导器知识,而且对异族毫无怜悯乃至充满仇恨,全心全意要为人类帝国将异种屠戮殆尽。
要是真与异种开战,这些军人一定会斗志昂扬,绝不会为奇形怪状的敌人恐惧到溃败,哪怕没有魔导武器支持,他们也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相当可敬,相当划算,这便是帝国选择他们的原因。然而在开战之前,红雨从天而降。
这支军队的军营中爆发了整个埃瑞安历史上前所未见的哗变,他们对异种和红色猎犬的了解足够明白头顶上的东西是什么意思,而对异种无需理由的憎恨又让他们在“发现异种”的第一时间动手,动手比开口更快。于是滑稽的事情出现了,没人提醒也没有镜子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自己头顶,只发现四面皆敌。
这些装备好武器的军人们,英勇地、大义灭亲地攻击了隐藏的异种们。
后来负责视察情况的传令官,站在军营门口,为眼前的景象呕吐起来。
备战的军队多多少少出现了内耗战损,要立刻发动战争变得相当困难。帝国高层再一次将全力修复魔力源头的事提上了日程头条,前来汇报的技术官员却面露难色。“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所有事,长官。”她苦涩地说,“要想继续修复,就不是魔导科技能办到的事情了。”
那是魔法的领域。
埃瑞安帝国需要施法者,不是占卜师,而是百年前从历史舞台上抹除的那种。大图书馆内部固然还有法术书,他们却没有能使用的人。魔法需要才能和毅力,培养法师需要有魔法天赋的人,还需要大量学习的时间。
也就是说,要是帝国不希望花费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培养法师的话,就得寻找现成的。
他们得招募在过去百年里宣判为深渊走狗的法师。
这事儿岂止尴尬。
“施法者其实也是人类。”一名高层说,“既然魔力源头的制造中使用了魔法,那必然说明,当时有好法师站在我们这边。”
其他人表示赞同,仿佛刚刚意识到这点。倒也有人面露迟疑,欲言又止,显然“灭法运动”、“猎巫运动”之类的东西不能被解释为不幸的误解。他们问:“施法者的魔力损耗怎么办?”
“如果将施法者置于管辖之下,让有限的法师使用有限的法术,光修复魔力核心的话,那并不会对埃瑞安造成什么影响。”又有聪明人开了口,“而且经历了百年的休养生息,埃瑞安的魔力状况已经没有过去那么稀缺。”
前半句很有道理,施法者总量稀少、方便管理可以说是如今埃瑞安难得的优势之一。后半句则完全出自推断,这位仁兄根本没法感应到魔力。不过有什么关系呢?魔力源头必须被修复,法师必须招募,所缺不过一个台阶。于是所有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尽管公开招募的结果不容乐观,但红雨之日有不少法师余孽暴露了踪迹。想来比起终身囚禁和死亡,他们会更愿意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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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穿过监狱的地砖,阿比盖尔被这声音猛然惊醒。
第二场红雨本该让阿比盖尔安然无恙,然而埃德温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了魔法。军队将他和引起大骚动的阿比盖尔一起抓了起来,男女牢房分开,阿比盖尔不知道叔叔现在如何。
爸爸一定很担心。
阿比盖尔叫喊过,哭泣过,一直没有人理她,只有漠不关心的狱友和到处都是的老鼠。那些有着蚯蚓尾巴的可怕怪物从来是她最讨厌的东西,它们行动的沙沙声每次都会将她从睡梦中惊醒。老鼠,好多老鼠,最近的噩梦中永远有老鼠的潮水向她涌来,那情景像真的一样——尽管阿比盖尔完全不记得发生过这种事。
老鼠的脚步正向她这里走来。
“嘘!滚开!”阿比盖尔对着黑暗威吓道,指望能将任何不速之客赶走。但那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只尖鼻子探出了阴影,在灯光下耸动。
阿比盖尔从地上窜了起来,同时,那只老鼠也跑到了灯光下。
不像监狱里随处可见的肥硕老鼠,它很小,只有婴儿拳头这么大,两颗成人指甲盖那么长的牙齿在对比下显得更加吓人。它邪恶的小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红光,阿比盖尔发誓它在与她对视,那让她汗毛倒竖。
阿比盖尔想要尖叫。
要是她手头有火把,她一定要将这间牢房连同所有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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