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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的双眼空洞且无神,灰蒙蒙的感觉。
她看不见。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抬起手朝阿黎身上摸索去。
阿黎在看到她样貌的一瞬间有些惊讶,却未觉得可怕,再见到老妪朝自己伸出手来,她用了咬了咬唇,问老妪道:“阿奶,我不认识你,你认识我?”
老妪没有说话。
阿黎默了默,又问:“阿奶,我……能不能求你帮我一个忙?”
但看着老妪灰蒙蒙的眼睛时,她却又摇了摇头,改口道:“我没有忙需要阿奶帮。”
老妪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似的,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摸到阿黎的衣襟,用颤抖的双手巴扯着,而后将手里的那只银铃铛塞了进去。
阿黎不明所以,只能问她道:“阿奶,你干啥子给我放这个铃铛?”
老妪依旧不言不语,她把手抬得更高,似乎想要摸摸阿黎的脸,然而她太年迈,背已经完全佝偻,哪怕她努力地抬起了双手,也依然够不到被吊挂着的阿黎的脸。
阿黎虽是不识她,但她这会儿却努力地将自己的头低下来,好让老妪能够碰到。
这是族里第一个愿意靠近她不厌恶她甚至还愿意碰一碰她的人。
阿黎高兴得想哭。
她想,至少还是有一个人不将她当成野种当成罪人而愿意接触她的,哪怕这个人可能是老糊涂了。
老妪努力抬起的双手终于碰到了阿黎努力低下的脸。
虽是仅仅是指尖碰到了而已。
雨水不断地落在老妪眼睛里,淌在她的脸上,这一瞬间,阿黎竟有一种她在哭的感觉。
老妪没有擦掉自己脸上的雨水,她收回手后将方才掀到背上斗笠重新戴好,转了身,如方才一般,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开。
巫即见她走得实在太过艰难,终是走上前去,搀住了她。
这一回,老妪没有拒绝他的搀扶。
老妪头也不回地离开。
巫即皱眉看了阿黎一小会儿,抚着老妪离开了。
雨愈下愈大。
梅良觉得,这苗疆的冬天根本就不像冬天,而像是春天。
他从来没有见过谁个地方的冬天雨水像春天一样多。
不,是比春天还要多。
这雨总是说下就下,且一下就是一连好几日,断断续续,忽大忽小,却总是一下就下好几个时辰。
就像不讲道理的女人似的,说哭就哭,一哭还不会停了似的。
尤其是这千山岭上的天气,比苗疆其余地方的天气又更扭曲一些。
雨水夹着冬天的寒意,冷得像冰又像刀,落到顶头那些冬日也不会落叶的参天大树厚厚的树冠上,发出的声响不停地震响着耳膜,像不停地有人在耳边敲着闷鼓似的。
如此便罢,雨水在树冠上汇聚,再倾斜而下,有如从天上坠下了一把又一把冰刀一般,若是不注意而被砸到身上,就如同被刀劈到身上似的,疼得发慌。
但下雨也不是全无好处。
至少下这般瓢泼般的大雨时山间的毒瘴浓雾会淡去许多,易于辨路,且下雨的时候林间的危险也会少去许多,毕竟那些个蛇蚁毒虫可不会在下雨的时候大肆爬动。
梅良倒是什么都不担心,就是担心他手里的那盏牡丹花灯。
别人织蓑衣是不让自己被大雨淋湿,他织蓑衣则是第一时间给那盏花灯罩上。
他可担心他辛辛苦苦护了一路的花灯被这千山岭的雨水都打坏了。
他们此时已经置身在千山岭上,巴木的阿爹言而有信,将他们带到了千山岭山脚。
他没有随他们山上来,因为他有这自知之明,他要是上了千山岭,准会没命再回家去。
即便如此,乔越他们也已十分感激。
在山脚分开之前,哪怕他们听不懂彼此的话,巴木的阿爹还是和他们反反复复地说了一句话。
乔越他们知道,他是在让他们千万当心,务必平安下山来。
而仅仅是站在山脚,他们也已能感觉得到千山岭与苗疆其他山岭的不一样。
的确如同巴木阿娘所言,千山岭,危险重重。
在这危险重重深处的乌离部族,必然可怕。
然再可怕的事情,无论是梅良还是乔越抑或是温含玉,他们都见过且亲身经历过。
不是所有的困难和危险都会让人知难而退的。
眼下哪怕再危险,他们都会迎难而上。
为朋友,当如是。
雨水一直不停歇,周遭没有可避雨之地,他们走得实在是有些累了,便就地停下稍微歇歇。
乔越始终心疼温含玉,他靠近她,将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从蓑衣下飞快地伸出来,贴到温含玉脸上,擦掉沾在她脸上的雨水。
他的手很凉,贴到温含玉脸上的一瞬间,她浑身轻轻抖了一抖。
乔越赶紧拿开手,心疼道:“是不是太冷了阮阮?”
“有点。”的确很冷,他们说的每一句都在冰冷的空气里凝结成了白气。
温含玉在蓑衣下使劲地来回搓着冷到僵硬的双手,以此来生些暖意。
不过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让自己有点暖意的感觉而已。
“梅良。”温含玉不停地搓着双手,看向站在一旁抱着花灯的梅良,“我和阿越之所以这会儿跟你在这儿受冻,全都是因为你没把你自己女人看好的错!”
“哦。”梅良并不反驳,这一路上他已不知被温含玉这般骂了多少回,他已经习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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