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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刻骨铭心地失眠了。失眠就像鼓噪着的阴凉的风,在你空空荡荡的脑中游移盘旋呼啸。它极为细致地搜索每一根有可能引起你睡眠的神经,稍显宁静便一团团一阵阵蜂拥过去放肆狞笑、胡乱拨弄,弄得你气若游丝上吊的心都有!这股硕大无朋的转瞬间又静若止水的怪风一会儿愕然呆伫一会儿厉兵秣马,直捣得你心神丧失、痴痴迷迷。失眠是魅魉是阴霾是妖怪,驱之不去、悸悸惶惶。
而导致我失眠的真正原因,就是刚刚吃饭前与吃饭后与冷婷对话的一个又一个只有我们俩人知道的场面,以及我们相互交谈的内容,包括讲话时我与她的口气、声调、动作和眼神……我尽量不去在脑中搜寻这些零零碎碎的回忆,但记忆大腹便便破门而入,在我这间小屋里,随便望向那一个角落都是我和冷婷。我成了旁观者,替场面中的“我”扼腕、惋惜。
晚饭的真正内容和意义,像被风吹走的纸巾,对我已无任何印象。
整个晚餐的过程就是我对身边的冷婷提心掉胆的过程。饭菜应该说极为丰盛,我现在只恍惚记得郑眉很不自在的笑容,彼德不着四六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岳母忏悔的湿润的眼睛、岳父看起来有些窘迫地一声不吭……冷婷动作优雅地挟菜、咀嚼、喝果汁,偶尔的微笑让我的心一紧一紧的。
岳母和颜悦色地问冷婷:“这位姑娘在哪儿上班呀?”
“丰收保险公司。”
郑眉也不自然地问:“工作是不是很忙?”
“有一点,还可以吧。”冷婷很配合地转头看了我一眼,边吃边说,“萧寒工作好忙的,我们经常见不到面。”
岳母脸上慢慢绽开的笑比哭还难看,在她瞄向我的眼神中,我很明显感觉出她的无奈和哀伤。
我没讲什么话,尽量装得轻松,但实在是吃不下东西,也喝不下酒,鲍鱼上来时我只是用钢叉的尖儿蘸了蘸鲍汁儿呻了呻,妈的这还是我此生头一次吃拳头大小的鲍鱼哩,现在只记得个钢叉的味儿,还不如猪八戒吃人参果……
当时我暗想,如果能用彻底原谅郑眉的代价来交换冷婷与我的和好如初,我会立马扑到彼德怀里哭着叫上一声大哥。
吃完饭,我心急如焚。岳母仍是泪人,唉声叹气,我的脸色肯定也是不好。后来岳父和岳母将我拉到一边,他们打发郑眉和彼德去发动车子,让冷婷坐在桌边喝茶,冷婷会意将头扭向窗外。岳母从包里拿出一叠钱,钱的上面放着郑眉那天执意给我的卡。
“小寒哪,妈和爸对不住你啊,小眉这孩子……”她把钱和卡片递给我,“这钱也算他们的一点赎罪,你就收下吧。”
两位可怜的传统的但自尊已几乎完全被撕破的老人,战犯似的颤抖着站在我面前,像等待宣判一样紧张地望着我,看着岳母红红的眼睛和岳父不知所措的样子,我的心都快碎了。
我缓缓摇头,声音哽咽:“爸、妈,不必了。这是我同郑眉之间的事,与二老无关,你们为我们费了太多的心了……”
岳母是倔强的,我想郑眉用一个下午的时间让她的父母再说不出什么,那应该是一种强有力的伤害了。她是他们的女儿,一个自我意识强烈、有主见的女儿。他们的心如何能宽慰下来?岳母哭着说:“我可怎么向你的父母交待啊。”
我保持着微笑,用力将岳母握着钱的手推回去,说:“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来解决。您也看到了,我是要同郑眉……离开的。请二老不要再操心了。你们要注意身体健康。”然后我快步走到冷婷身边,“走吧。”我拉起她的手看也没再看岳父母,迅速走出房门。
郑眉在酒店门口等我们,我说:“找时间我们将手续办了吧。我们先走了。”
郑眉看着我轻轻地点点头。
冷婷未与她打招呼,我们从她身边走出庭院大门。
我正要拦的士,岂料冷婷猛地挣脱开我拉她的手,坐到旁边停着的一辆的士里,在我的惊愕间,车转头开走了。我连忙打手机给她,她那边早有准备,盲音一响就被她按掉。我不停地拨她不断地按,到后来,她索性关机……
可能什么都结束了……
已经凌晨三点,我下楼到士多店里买了两瓶啤酒,提上来猛灌一气。喝得猛了,一滩酒液顺着下巴和胸脯洒到床上,我就盘腿坐在潮湿的床单上直至天明。
一直到早晨八点,我始终醒着,很疲乏,但毫无睡意。双目肿胀,头很疼。我到楼下肠粉店吃了碗肠粉,买张《深圳早报》,摇摇晃晃来到百合大厦二十八楼编辑部。
我不再敢给冷婷打电话了。这件事对她的刺激我想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回想那天清晨她从床上坐起来认真地对我说:“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孩子!”。我是自私的!至少我忘了冷婷是一个有血肉有思想有情感的人,她不是我的道具,即便是现在,我敢很痛快地说我爱她吗?我不知道。并且,从另一个角度说,我真的没有资格去爱她。
我想起郑眉公司电话交换机里播放的那首孙燕姿的歌:
“原来太努力,会让你担心,爱变成压抑,你宁愿孤寂。
一口的深呼吸,我竟然会掉下泪水,对不起学不会怎爱你。
我怕已来不及再刻骨铭心,找到了又逃避,这是什么道理?
我和你依然在玩寻人游戏……”
黄总突然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让我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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