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点点头表示同意,他这个念头也只是临时想起才提出来的,想想现在托尼·德拉·罗维雷主教还正惦记从佛罗伦萨人身上发笔财,他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暂时不现实的。
不过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关于佛罗伦萨的念头就在他心头盘桓不去了。
对于萨伏那洛拉这个人,亚历山大说不上有什么恶感。
如果非要让他讲讲,亚历山大甚至觉得自己多少还是有些佩服这位佛罗伦萨修道院院长的。
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萨伏那洛拉坚持不让人们称他为佛罗伦萨首席执政官,而是更愿意人们叫他修道院长。
萨伏那洛拉是佛罗伦萨修道院的现任院长,也是让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最痛恨的一任院长。
做为意大利半岛最具有影响的修道院长之一,萨伏那洛拉从接任那天开始就用严格的本尼迪克教规让所有修道士们明白,一个身拥圣职的人,应该怎样才算是真正对得起身上那件神圣的修道袍。
修道院多年来囤积的庞大田产成了佛罗伦萨城市民们的公产,名下的那些店铺被改成了纯粹为了慈善而经营的善产,而已经维持了几十年的由修道院把持的高利贷产业则被彻底废除掉了。
这一切让原本对僧侣们已经失望甚至鄙视的佛罗伦萨人看到了了一个虔诚的榜样,同时已经被奢靡和堕落熏染污秽的佛罗伦萨修道院也迎来了一股真正清白肃穆的气息。
已经渐渐沉溺在世俗风气中的修道士们清醒了过来,他们开始在萨伏那洛拉的指引下审视自己,而这股虔诚之风一旦蔓延,就再也无法刹住。
人们开始要求佛罗伦萨的教堂和主教们学习萨伏那洛拉的样子,严谨的本尼迪克教规中的条款成了佛罗伦萨教会中经常被提起的话题。
而在之前那些主教与神甫们议论的内容,往往并不比普市民们高尚多少,有时候甚至还要更粗俗低劣些。
佛罗伦萨教会的气氛为之一清,但是这充满虔诚的举动对远在罗马的梵蒂冈教廷,或者说是亚历山大六世个人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从佛罗伦萨送来的金子少了,原本应该孝敬的高利贷利息更是没了踪影,而伴随着这些明显损失的,是萨伏那洛拉对教会和教皇本人无情的批评和挑衅。
在萨伏那洛拉看来,导致堕落的一切根源是那些庸俗糜烂的文化与奢靡挥霍的享受,而这一切堕落罪恶的代表就是身为教皇的亚历山大六世!
于是在很多民众聚会的场合和公开布道中,他不止一次的公然批判亚历山大六世的过错,甚至有时候他毫不客气的把亚历山大六世和他的那些孩子们称之为“基督的毒瘤”。
面对如此的指摘,在一次次的示好甚至许下众多丰厚承诺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后,终于被彻底激怒的亚历山大六世决定教训一下这个费拉拉医生家出来的臭小子。
他先是给佛罗伦萨修道院派出了另外一位院长,试图以此分化萨伏那洛拉对这座拥有巨大影响的修道院的权力,然后又下令强行命令萨伏那洛拉担任一个偏远地方的修道院院长。
只是他的这一连串举动都没有能对萨伏那洛拉产生什么影响,因为修道院不愿意让他走,而佛罗伦萨的的民众更是公开反对教皇的这个命令!
萨伏那洛拉最终还是留在了佛罗伦萨的修道院,而且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与亚历山大六世不但彻底的公开决裂,甚至伴随着美蒂奇家族被赶下台,整个佛罗伦萨都彻底摆脱了梵蒂冈的控制。
萨伏那洛拉,一个在如今这个时代与所有人似乎都格格不入的人,一个用虔诚的信念试图改变世人逐渐堕落的真理捍卫者。
亚历山大看着马基雅弗利不禁心中暗暗感到奇怪,他觉得大概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眼前这个佛罗伦萨人了。
他知道这个人在几年后会凭借着圆滑的处事手段在佛罗伦萨中崭露头角,然后他会成为佛罗伦萨共和国对抗试图复辟的美蒂奇家族的关键人物。
而当美蒂奇家族依靠强大的后台夺回佛罗伦萨的统治权后,马基雅弗利却又立刻见风使舵的试图重新获得美蒂奇家的好感。
为此他煞费苦心写下了颇具争议的《君主论》试图以此博取新主子的欢心,只是他的这些举动丝毫没有打动那些美蒂奇的心,以至直到他死为止,都一直被排斥在佛罗伦萨的上流社会之外。
可就是这个人,当他提到萨伏那洛拉的时候,却很自然的流露出了对他的敬仰与尊重,而在亚历山大看来,这种态度无疑是出于真心而不是伪装的。
萨伏那洛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居然能够让这个公开宣扬“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使用最卑鄙手段也应该被原谅”和“道德在大多数时候是妨碍君主实现更高成就的绊脚石”的如此发自内心的崇敬和尊重?
亚历山大心里暗暗奇怪不已,特别是想到托尼·德拉·罗维雷前几天给他写来的那封信,他觉得也许很快就可能会听到关于佛罗伦萨的一些古怪的消息了。
“如果我愿意为佛罗伦萨提供足够数量的低价粮食,你们能保证副付款吗?”
亚历山大的话让马基雅弗利很惊讶,他这次来比萨见亚历山大固然是因为如今随着亚历山大对比萨和蒙蒂纳的控制,这两个地方已经隐隐形成了对佛罗伦萨的夹击包围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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