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抱着爱妻一路疾行奔回就寝的营长,还未掀帘便急声一喝:“来人,传军医!”
有人唯唯诺诺地应了,朱元璋这才抱着马紫越到榻上,这一剑徐娆刺在马紫越的肩膀上,伤口虽然深,但未伤到要害,她晕死过去纯是疼痛所致,马紫越是名门闺秀,跟在军营里吃着苦头却从未说过半个“苦”字,总是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
朱元璋真是悔恨至死,才会让这么温柔体贴的女人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匆匆忙忙地打了热水,用帕子清洗她肩膀上的伤口。
“紫越,醒醒……别吓我……”
昏迷之中的马紫越仿佛也有直觉,紧蹙的秀丽的眉间,在他伸手轻轻一抚之后,慢慢的便被抹平,朱元璋双手捧着她的右手,指缝之中都是红艳一片血渍,他感受着她手心之中的温度,未几又猛地抬起头朝外边怒吼:“怎么还没来?”
提着药箱的老军医蹒跚着步子跑进来,“来了来了。”
朱元璋的脸色没有半分好看起来,直至老军医托着箱子靠近马紫越,先上了药给夫人止血,紧跟着又是一番望闻问切,紧绷的弦才松弛下来,他跪禀道:“将军,夫人的伤势看着虽是吓人,但并无大碍,老朽这里的金创药都是前不久命人从大都带来的,绝对上好,用过之后,夫人休养几天,不会有大碍。”
想必伤了夫人之人,在最后一刻及时撤剑,所以才能幸存一条命。可是朱元璋此刻的脸色铁青发寒,过于狠厉,他万万不敢触了逆鳞,为那个刺客说上一句好话。
也是此刻,朱元璋才想起那个刺客徐娆。听军医说马紫越已经无碍,他哼了声,“找几个称心的丫头照顾好夫人,我去去便回。”
朱元璋走出大帐。
月光一片阴寒,拉着云帘不肯冒头,枝折花落的秋夜里,野鸟的悲歌在旷野之中哀转久绝。
他穿过火把照亮的大营,一路辗转几个帐篷,巡夜的人来来往往,他竟然觉得一颗心奇异般的不能安宁,仿佛有几分惶恐。一定是在为夫人担忧,他这样告诉自己。
再走进这个大营,朱元璋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有点被吓到了。
徐娆的斑斑白衣上全是血污,她无力地跪在地面上,身上一道长一道短的剑痕汩汩地吐着鲜血,青丝乱绞,发烧犹自滴着血,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十几人的尸体,还有二十人举着长矛对准已是强弩之末的她,徐达收了刀,正等着朱元璋示下。
从未见过如此倔强的女子,如此,狠辣的女子。
她是个奇女子。可惜她伤了紫越,他不能原谅她,如果那一剑是刺在他朱元璋的身上,也许还好说一些。
他走过去,走到她的身前,心寒地沉着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徐娆无力低垂的头才堪堪抬起来,一张脸上也满是血污泥渍,唯独那双冷然又魅惑、美到极致的丹凤眼依旧幽深如潭,泛着凄峭的堪比冰雪的冷。
“旧人既然不认,何故再问?”一字一语,心灰意冷。
“你说我是你的旧人?”朱元璋反问,却终究冷笑,“今天以前,我并不认识你。”
“既然忘了,自然该做不识。”徐娆抓着那把长发,呵呵笑了,“或者假装不认识?为了她?”
未等朱元璋说话,她便又吃吃笑道:“你这么爱她?呵,我可真是个傻子啊……或者在你眼里,我这般可怜呢,把所有的如花年纪用来痴等一个根本无妄的男人……这个男人,见异思迁,三心两意,我可真是眼瞎心盲!”
那一瞬间,她将玉手一扬,士兵以为她又要对朱元璋不利,纷纷举起长矛,可是她却是将食指中指蜷起,戳向了自己的双目!
“不可!”朱元璋和徐达都是大惊失色,那群士兵也傻了眼。
徐娆痛苦地嘶嚎了一声,朱元璋阻止她的手僵直地停在了半空中,她眼底的血水飞溅,沿着那张白皙清秀的脸颊流淌下来,整张脸骇人可怕,连见多识广的士兵们却都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
徐娆的眼眶之中,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她却没有在痛苦地嘶吼,忍耐力这么惊人的女子,朱元璋也从未见过。
他睁大了一双眼看着这个女子,直到她安静地伏在地上,谁也看不见,谁也不理会,虽然活着却犹如死了一般坐着,他才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也许你真的认错人了。”
“也许。”她淡淡地道,“我要找的人,叫朱重八呢,可是站在我面前的,却是朱元璋。我不认识这个人。”
那么绝望又平静的声音。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额上分明疼得青筋暴露,可是却如此不动声色地将血水挥落,场面触目惊心,端是叫人恐惧。
“朱重八……”徐达诧异地看向朱元璋,没错啊,你就是朱重八啊,你欠的fēng_liú债?
朱元璋咬着自己下唇,最终冷静地道:“你伤了紫越,我本不能留你,可你也赔上了眼睛,这笔账算是两清。鉴于此刻你身份未明,为防是鞑子细作作祟,我要拘你几日调查审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徐娆摇头,“我想说的,只说给他一个人听。”
朱元璋回头看了眼徐达,又对她道:“我可以屏退左右。”
哪知徐娆继续摇头,“你屏退什么,我说了,我只说给他一个人听。”不是对你。
朱元璋最终无奈的负手,他叹了一口气,对左右吩咐:“把她押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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