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君漓的眼眨了眨,再度睁开之时,又是幽邃得如忘川河水,亘古的喧哗寂静都安宁沉迷于此,半袭玄衣染了苍华,另半袭玄衣仍旧绝世出尘。
“白公子,你倒真是阴魂不散。”姬君漓松开乐湮,淡淡道。
乐湮在姬君漓的怀抱里爬起来,挣扎良久,脸上又红又白,脂粉都被眼泪水冲淡了痕迹,她伸手抹了一把,迷糊得像只花猫。姬君漓嗤笑一声,又气又无奈地用广袖为他擦拭起来,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看得白秀隽暗暗握紧了白袖下青筋毕露的手。
骨节作响。
乐湮破涕为笑,她盯着认真为她擦脸的姬君漓,嘟着嘴说道:“我想嫁的郎君,也要这要温柔地对待我才行。”
姬君漓的手一僵,他不为所动地翻了翻眼皮,接了一句:“会的。”
他的丫头,值得世间最好的男儿来相配,可惜,不能是他了。
乐湮嘿嘿傻笑,她潜意识里,姑且就当做姬君漓是答应了吧。
白秀隽就站在他们身前的一射之地,芳草氤氲香味的雾色之中,烟霭沉渡,飘来几分绿叶清味,也不知怎的,白秀隽竟往后退了一步。他们的眼中,是只有彼此的吧。他插不进去了。
身后的老林里陡然传出鬼枭怪叫!
秃鹫鹰隼一应惊飞!
姬君漓和白秀隽同时警觉,两个人对望一眼,姬君漓起身,将乐湮也一并拉起来,乐湮还一脸茫然,但如此紧迫的危机感和威压已经容不得她再去想太多。当下的困难,应该是如何脱身。
茂林左右攀援而上,自苍翠的山头,巉然上干云霄的孤峰之上,依傍着险峻的地势,落石滚下来,像是滑坡,姬君漓摁住乐湮蠢蠢欲动的手,白秀隽此刻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他退到了他们身边。
滚落的山石起初只是顽石碎片,姬君漓和白秀隽两人身法矫健,便是多扯着一个乐湮也能应付自如,落石自身畔呼啸而过,碾压得芳草蒲公英地一片狼藉,最后顺着斜坡滚到了水里。
落石撞击的轰鸣之中,白秀隽扯着嗓子大声问道:“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白秀隽对于时空来说,更加只是名不见经传的过客,没道理会得罪什么人,更何况姬君漓行踪诡秘,来历成谜,他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开罪了大人物。
毕竟,这种如阵法般的落石,绝非自然之功。
姬君漓神色凛然,一面攥住乐湮的细胳膊躲避飞出了青石碎片,一面不忘了回他:“我们族人还没有完全统一阵线,因为我个人的原因,他们现在要截杀我,你别管,我熟知他们的攻略,能够对付,你带着乐湮先离开。”
说着,他将紧攥住的乐湮的手一抛!
“不要!”危急之秋,乐湮惊恐地看着他,身体却不住倒退飞去,白秀隽将她拦腰搂住,两个人贴在一起,乐湮几番挣扎,她惶急地看着阵法之中巍然屹立如山岳的姬君漓,嘶声力竭地大吼,“漓,我不要走,我说过,我要陪着你!”
轰隆隆的坼地之音,如断苍穹,山峦背拱如箭,青石飞落如星。
姬君漓皱了皱眉,眼底几分痛色,他反掌结印,清冷的寒光张如满月,将白秀隽和乐湮双手一划,连连逼退了数十步,山石攻击目标精准,他们已然安全。而且,姬君漓素来便知道自己族人的骄傲,不齿与常人动武,他们应该不会对着乐湮兵戎相加。
心思都开始发颤发抖了,明明就在不远处,她椎心泣血的呼唤还听得那么清晰。
姬君漓的唇角浮起一丝苦笑。
乐湮,如果人之已死尚有魂灵存世的话,我一定会守护你……可惜,什么都没有,我能留给你的,唯有这……什么都没有。
“漓!漓!”乐湮哭得声嘶力竭,像是要把平生积攒的每一分力气都用尽。
可即便是如此,胳膊拧不过大腿,她还是无法冲破白秀隽的臂弯设下的禁锢,像是铜墙铁壁一般的坚不可摧,明明她爱的人正近在可见之间,明明仅隔着薄薄一帘青雾,可他在那华光结阵的圈中受尽苦楚磨难,她只能……旁观!
她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他是她至亲、至爱、至信之人,可临危受难之时,他反掌将她排拒心门之外,他竟将她置于如此爱恨不得、生死不意的境地!
白秀隽禁锢着乐湮的那双手也是巨颤疲惫不已,他竟不知道小小的丫头片子,力气竟有如此之大,如江河之溃,好像用之无竭的样子。
“乐湮,”他将头埋下去蹭到她颈后的衣领,一声温柔之音缠花绕树,宛如呓语,“不要过去,就算去了,也帮不了他……”
乐湮终于疲惫地瘫倒下来,哭作一团……
姬君漓被困在阵法阵眼中心,一身玄裳血水斑斑,这阵法无穷无尽,除却山石,还有针叶、飞竹、悬剑……每一道都直刺要害。他忍不住苦笑着想:他这个族长当得到底是有多失败?明明一生殚精竭虑,明明以自我放逐流浪时空为代价,却得他们如此对待,最终也挽不回一条命,一颗心……
如此身死,如何心甘?
乐湮已经哭得晕厥了过去。
……
翌日,乐湮睡醒的时候,日上三竿了,她身下的竹榻因为她的仓促起身嘎吱作响,她飞快地套上鞋子,一出门便与碧珑的大sū_xiōng撞在了一处。
方才醒来,乐湮撞得有点头晕脑胀,心中浑浑噩噩的,却只有一个念头,她不安地抬起头来死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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