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塞外回京的路其实并不甚遥远,只是这一路上一直走走停停,直走了近一个月,到了九月十六才抵达京城。
原本看守废太子胤礽一事实交由大阿哥胤褆的,但因着他对太子之位的垂涎,康熙怕他会加害胤礽,便将废太子交与胤禛看守。既然已废了太子之位,便不能回住毓庆宫。胤礽错再多,到底也是皇子,不可能下狱,所以康熙只命人在东华门内内务府上驷院旁让设毡帏看守。
才回到乾清宫,太后身边的掌事公公便来请皇帝过去宁寿宫,这是太后要过问废太子的事了。废太子之事,事关国之根本,也不怪太后如此上心。前朝与后宫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太子一废,这后宫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日夜难安枕。也不知这后宫格局会发生什么变化。
贵妃佟佳氏坐在木炕上,半倚着松绿色金钱蟒大靠背,纤长手指上的镶宝护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炕桌上的小巧铜胎熏炉,金珠半跪在地上为她捶着腿。
因没跟着去塞外,太子被废一事,她都只是听宫人传话回来。传话,自然都不甚了解内情,她便想到了映月,心想着到底万岁爷身边跟着去的人应该明白其中内情。
“金珠,去把本宫那件品月色缎绣球花的比甲拿来。近来天气越发凉了,本宫年岁渐增,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抗不了冷了。”
“娘娘,瞧您说的,奴婢瞧着,您才不过二十五六岁呢。”金珠忙笑着回驳。女人的年龄,只准自己说老,却允不得别人说老。
佟贵妃笑笑,这奉承听着好听,却词不达意,意不达心,算起来到底还是映月说话好听,并不夸大,却句句夸得人心里通畅。
“本宫都是两个二十五六岁了,哪里还是花信年华呢!”
金珠还欲说话,她摆摆手,“快去把衣裳找出来吧。”
待金珠寻了衣裳出来,贵妃接过摆在炕桌上,一手摩挲着比品月色甲上绣的花纹,针脚整齐,匀密,很像做这衣裳的人的作风,温柔、谨慎、缜密。
另一只手仍旧抚着铜胎掐丝珐琅彩的熏炉,“哒哒”地轻叩着,“金珠,你觉得这衣裳好看吗?”
“好看,当然好看。孝懿皇后娘娘的女红,在京城那可都是数的着的。”金珠记得荣穗姑姑提起过,这件绣球花的比甲是已故孝懿皇后佟佳氏为贵妃娘娘亲自绣的,说是绣球花多子,多子自然多福。
佟贵妃望着那绣球花,也有一瞬失神,绣球花,抛绣球,一抛求良婿,多子又多福。
良婿?她们姐妹俩都没得到。多子多福,姐姐的一生已经结束,她这一生恐怕终究也是意难平,愿难达。
她若是有个儿子,便不至于像如今这样,不知前路该如何走。
抬头看一眼正一脸羡慕的盯着衣裳看的金珠,叹一口气,年轻的姑娘,终究还是只能看到华贵奢丽的外壳,终究难看透它里面早已腐烂的心。
“你会绣吗,金珠?”
金珠摇摇头,她可修补不了,这绣球花看着简单,绣起来却很难,要用到盘针、套针等多种针法,饶是针宫局的姑姑也不一定能绣的这么整齐呢!
“奴婢不……”她不字还没说完,炕桌上的掐丝珐琅彩小熏炉不知因何豁然倒塌,正正倒扣在了比甲上!
“呀!”佟贵妃往后一撤□子,“怎么回事?”
金珠伸手忙把衣裳拽出来,扶掉上面的炉灰,却已是救之不急。燃烧未尽的熏香块子,早已将比甲灼出三四个窟窿。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金珠也不知怎么回事,但是这宫里的规矩,主子总归是没错的,错都在奴才身上,她能做的便是请罪。
佟贵妃摆摆手,眉头紧皱着,“算了,算了,你去乾清宫问问端凝殿的李映月得不得空儿,让她来一趟吧,看看能不能修补上。”
“是。”金珠放下衣裳,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李映月便跟在金珠身后进了承乾宫,这乾清宫似乎丝毫都没有变化,她踏进这门,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初初被分到承乾宫的时候,也是这般季节,这般模样,廊台上的千堆雪似乎还是两年前的花,一直都在,从未有过寒冬,它也从未凋零。
瞅瞅良妃住着的东偏殿贞顺斋,白日里门窗仍旧紧闭。西偏殿明德堂里倒是偶尔有女子的笑声传出,估计是亲贵家的格格们都听说了舜英被指婚给多尔济的事,前来道喜。虽有笑声,却并不张扬。
低头拾阶而上,一抬眼便看见织锦团团的圆脸上尽是笑意,笑着打起帘子,行礼道:“映月姐姐,娘娘正等着您呢。”
她笑着对织锦点点头,低头进了西暖阁,佟贵妃正坐在炕上盯着手中的衣裳出神。
“奴婢李映月恭请贵妃娘娘金安。”
“起来吧。”贵妃回过神,忙让金珠搬了杌子,映月却推辞不坐。
佟贵妃温和地笑笑,“坐吧,你总不能站着修补衣裳吧?”听贵妃如此说,她方跪谢坐了。
“这比甲,是从前孝懿皇后做的,本宫甚是爱惜,今儿却不小心迸了几星火,你看看还能补救吗?”说着,她便将比甲递给映月。
映月将比甲里外瞧了瞧,“补成一模一样是不太行,好在这绣球花,本就是重重叠叠的,花蕊又极多,奴婢就用深色线将这些小窟窿都界成花蕊,便也不太瞧得出来了。”
佟贵妃点点头忙吩咐人去取花绷和各色针线。映月先将比甲的里子拆开,将花绷子扣牢,再将破口四边用金刀刮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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