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有栖川润沉默的时间太长,又或是打量的目光有些露骨,忍足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
他的一只手仍旧轻轻地握着有栖川手臂。
另一只手却摆在有栖川的面前反复地摇晃了几下。
“难道是摔得失忆了?”
有栖川润听见忍足细弱蚊蝇的呢喃,不禁产生一种想要瞪视这家伙的冲动,然而这样的动作过于剧烈,明显是现在的她不能够胜任的。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在有栖川的记忆里,忍足很少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地和自己说话。
他的语气很轻,带着些许求证的意味,就像是害怕惊动有栖川似的。
或许是窥见了忍足极其难得的一面,有栖川觉得头疼似乎缓解了一些,她甚至感觉自己的年纪瞬间缩小了,缩小到抑制不住想要恶作剧的阶段。
因为目前是病人的身份,所以有栖川润就纵容了自己的小心思。
她抿着嘴,掩藏住唇边几不可见的弧度,用一种疑惑的语调问:
“你是谁?”
有栖川润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耳边猛然炸响一声刺耳的刺啦声。
身旁的忍足侑士忽然变得高大起来,令有栖川润不得不扬起了头。
忍足的脸色非常纠结,像是进入了无人可以打扰的领域,一边念叨着:
“失忆?这种狗血的梗言情小说早八百年就不用了啊。”
一边转身跑出病房,途中似乎完全忘记了有栖川的存在。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有栖川润都来不及阻止,就呆呆地目送着忍足仓皇地跑开。
病房里只剩下有栖川一个人。
原先那淡淡的笑意也完全被阴魂不散的消毒水味道吹散。
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想起了之前光挂陆离的梦。
虽然,牵着哥哥逃离的画面是虚构出来的,但依旧真实得让有栖川胆寒。
或许,年幼的自己确实有着这样的潜意识---在宴会上出现的陌生人,其实都是戴着面具的。
至于后来的那些场景,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有栖川六岁生日的时候,哥哥旬送给她一只毛茸茸的比熊犬。
她一度非常喜欢这只小狗,也曾和它走过十分难忘的时光。
然而,调皮的比熊犬在某次和她玩耍的过程中,划伤了她的手背,又被碰巧路过的父亲逮个正着,于是就有了梦境里的那一幕。
与之不同的是,父亲并非亲自动手淹死了比熊犬,而是开车将它送进了收容所,以被遗弃的宠物的身份。
那只曾与有栖川朝夕相处的比熊犬被冠上了“狂犬病”的由头。
比熊犬可爱的模样,一点儿也看不出得了“狂犬病”的征兆,即便是这样,因为父亲的身份,收容所的工作人员直接略去了复查的步骤,完全遵照父亲的要求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比熊犬被淹死在密闭的玻璃器皿内。
死之前遭受了灭顶的痛苦。
有栖川润被父亲牵着手,被迫目睹了比熊犬生命的最后时刻。
她想起父亲有栖川让事后对她说过的话。
“宠物就该有宠物的样子,不能让它得寸进尺。”
那个时候,有栖川润并不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她终于懂得了,原来父亲说的哪里只是狗这么简单。
人也是一样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有的样子,不能越雷池一步的。
否则就像被淹死的比熊犬一样,会受到残酷的对待。
自此,有栖川润再也没有忤逆过父亲的意思。
一味地按照父亲的意愿成长。
哪怕是偶尔冒出想反抗的念头,也被极快速地扼杀在摇篮里。
因为,每当这时,她总会想起比熊犬临死前狰狞的模样。
同时,有栖川润在那次事件后,开始莫名地对未知的海产生恐惧。
幼年的阴影令有栖川本就严肃的面孔进一步的紧绷。
领着父亲去而复返的忍足侑士一进门,看见她这幅模样,心脏顿时“咯噔”坠入无底洞穴。
忍足瑛士现在已经荣升为阪大附属医院的院长,照理说不用再抛头露面为病人诊疗。
但耐不住忍足侑士好说歹说,加上也算看着有栖川润成长,这才抛下诸多待阅览的文件,陪着儿子走这么一遭。
有栖川润听见声响转过头来。
忍足瑛士毕竟从医多年,哪怕是从有栖川看忍足的细微眼神里,也知晓她并没有失忆的事实。
因为,一个失忆的人,是不可能用饱含了许多情感的眼神去注视一个“陌生人”的。
忍足瑛士默默地松了一口气,脚步也不再像先前那样着急。
没想到,刚刚放慢了步伐,身旁的忍足侑士就火急火燎地催促:
“爸爸,你快看看呀。”
忍足瑛士被儿子莽撞的口气催促得烦不胜烦,转身把他赶到门外,一边关门,一边警告:
“别在旁边碍手碍脚,干扰我给有栖川小姐看病。”
忍足侑士被那么猝不及防地往外一推,身形晃了晃,刚要冲上前去,却因为父亲最后的半句话彻底消停下来。
他注视着慢慢闭合的门,眼睛里的忧虑像是汹涌的潮水铺天盖地。
忍足瑛士没理睬外头毛毛躁躁的儿子,径直朝有栖川看去,正巧对上有栖川略显局促的眼眸。
小姑娘似乎在为自己的恶作剧不好意思。
忍足瑛士和善地咧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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