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哥与白玉春之间本就有一段江湖奇缘,一段血泪交织的奇缘。
二十五年前的深秋,在浙皖交界的昱岭关路段,险峻的山道上,一骑飞奔。那是一名年轻英俊的汉子,披着件黑底红花的斗蓬,骑着匹白马,腰佩单刀,怀揣一个婴儿,左手攥着缰绳,右手的马鞭不停地策马狂奔,他左肩有一道可怕的刀伤,血染衣襟。
年轻汉子身后,七骑杀手紧追不舍,手执兵器,面目狰狞,奔腾的马蹄声,打破了群山的宁静。其中一名杀手,在马上张弓搭箭,嗖,射出一箭,那一箭正中英俊汉子的后背,英俊汉子的身子在马上一晃,手中马鞭脱手掉落,人险些从马鞍上栽了下来,他一咬牙,调整了一下鞍上的坐姿,依旧催着坐骑飞奔。
杀手的马群已越来越近了,英俊汉子在转过一个山弯时,发觉前面有一群人赶着两辆骡车,在山道上跋涉,山弯挡住了杀手的视线,英俊汉子从怀中掏出婴儿,当着那群人的面,抛向路旁的灌木草丛,他根本没有时间说话,焦灼的眼神与那群人中为首的长者匆匆一瞥之间,已经把该说的话全说了:救救孩子!
够了,有时目光比语言更能说明一切,那煎急焦灼的一瞥,足以让人心灵震撼。
白马汉子风驰电掣般飞奔而去,接着,杀手的铁骑也如狂风般在众人面前刮过,骤急纷乱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扬起了一片尘土……
那群人是一个京剧戏班子,叫长虹戏班。长虹戏班从徽州启程,去杭州演戏;那群人中的长者三十余岁,是长虹戏班的班主,兼生角,姓白名艺林。
当时,白艺林走进灌木丛,分开长草,见襁褓中的婴儿醒着,也不哭闹,红彤彤的小脸蛋儿,瞳仁黑亮有神,睁着双眼,竟朝他一笑。婴儿约摸有五、六个月了,讨人喜欢。白艺林忙将婴儿抱入怀中,走出丛莽,递给骡车中的妻子。
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个道理,白艺林在戏里常唱,内心更是坚信不疑。长虹戏班挣的钱不多,但维持生计倒也绰绰有余,多个吃的,不就是多口饭,多双筷子吗,那就养着吧。
两个月前,妻子生了第三个儿子,取名白玉春。他对妻子陈小兰道:“小兰,这娃娃也不哭也不闹,咱们收下吧,苦命的孩子,哎。”
戏班子里的男女老少全围过来看,都说:“哇,好俊的娃娃,不知是男是女。”
白艺林道:“大伙儿别作声,全散开,装作啥事儿没有,没准那伙杀手想杀的就是这娃儿,要问起,就说啥也没见着。”
众人是常跑码头的,知道江湖的凶险,立即散开了,继续赶路。
果然,不一会儿,那七骑杀手从前面返了回来,为首的勒马当道而立,是个四十上下的彪形大汉,只是左脸颊上长着一颗大黑痣,黑痣上又长着一撮白毛,长长的垂到了下颏旁,扬着长刀,恶狠狠地问:“站住!谁是掌柜的?”
戏班子的人全愣住了,白艺林打着哈哈,道:“在下是。其实也算不上是掌柜的,唱戏的一个,混口饭吃。”
杀手又问:“可见过一个婴儿?”
白艺林道:“没,没见过。”
头陀双眼在众人脸上一扫,冷哼一声,道:“若是撒谎,老子把你们几十口子全宰了。”
白艺林道:“爷,真没有,唱戏的要婴儿干嘛?”
内中有名杀手道:“白毛风老大,还是返回去看看吧,那一家子已全完了,也许,娃儿压在大人身下了。”
另一名杀手道:“也许给的情报就是错的,根本就没有婴儿。”
又有杀手道:“情报搞错的事常有嘛,上一次,就因为情报错了,害得咱们折损了一名弟兄。”
其中还有杀手道:“雇咱们的老板,也太神经了,还怕一个娃儿。”
一名杀手道:“你懂不懂,‘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另一名杀手却唱对台戏,道:“你信不信,‘就是斩草除了根,春风一吹照样生。’”
有杀手笑道:“咦,你啥时候变得有学问了!会吟诗作对了。”
杀手们七嘴八舌的在马上议论。为首的白毛风道:“别吵吵了,乱七八糟,净整些没用的,走,咱们返回找找去。”他双脚一磕马肚,带领这伙杀手向来路奔去。
长虹戏班的人继续往前赶路,走了一段路,就见英俊汉子身中数刀,倒毙在路旁血泊中,身侧还倒伏着一具中箭的白马尸骸。
白艺林带领戏班的老少爷们,取张芦席,将汉子包裹了,从骡车上取出铁锹,挖了两个坑,一个坑埋汉子,一个坑埋马。戏班的老编剧,找了两块板子,一块板子上写了六个字:无名壮士之墓。权作墓碑,插在汉子坟前;另一块板子上也写了六个字:殉难白马之墓。
晚上,在昌化客栈歇息。听住宿客栈的旅客说,今天,在昱岭关浙江一侧幽僻的山路上,全家11口,男女老幼无一幸免,全被歹徒杀害,被杀的是清官柳仁宽一家。有人说,柳仁宽身为吏部尚书,秉公直谏,得罪了朝中显贵,告病辞官,返乡途中,被显贵雇凶谋杀;也有人说是歹徒抢劫,杀人灭口;众口籍籍,莫得一衷。白艺林想起白天的那一幕,就不禁深感后怕。若是那伙杀手下马搜一搜骡车,也许,长虹戏班今天就全玩儿完了。
可那娃娃命大,歹徒压根儿就奈何不了他,所以,才侥幸逃过了那一劫。
客栈旅舍中,白艺林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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