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气士成就元神之处,须得在天地之中开辟一处虚空,将本源法力尽数寄托其中,而后只取些微法力便能显化法身;至宝凝就的元神也是同理,内中禁制达到二十七重时便可开辟一处虚空,而后凝结法力贮入其间,器物中诞生的元灵与之相合便可显化出元神法身来。
邓钧便是操持着身外化身就将自家肉身和混地散人卷进了蕴藏法力的虚空之中,而后发动梭子法器穿过了金光禁法。
甫一到得外间,他顿觉心气一舒。静室之中存身五载,饶是他一心扑在修行和祭炼身外化身上,却也觉着有些憋闷。由其是近两年来,混地散人隔三差五便要询问一声化身多久能成,更让他多少有些不耐。
感受着元神化身之中那直如无穷无尽的精纯法力,邓钧扬声作啸,天地元气立时呼应,以他为始向四面八方涌去,交叠成了漫无边际的涟漪。
便在岛上重重楼阁之外加持的金光禁法也随着颤动起来的一刹,邓钧忽觉身周虚空一阵扭曲,旋即眼前景色一变,却是一尘子当初布下的虚空阵法受了触动,将他这生事之人送出了外间。
如今他存身之地便在盘肠山底那座门户后,即是当初怒苍派李庆被送出时站立的地方。神魂寄托元神法身,当初遮掩目光的蒙蒙烟岚却已成了摆设,方圆百里内的虫鸣鸟语、叶落花开诸般动静,皆都在他感应之中。
察觉周遭全无人迹,想来不管是得了宝贝的还是机缘不济的都不愿在这天地元气稀薄的地界多做耽搁,邓钧便也忖道:“世间有无尽机缘,却没有齐同加于一人身上的道理。我此番所得好处已是不少,但是将这元神祭炼成了自家化身,便足为我在仙流之中安身立命的倚仗了。须当谨记盈则亏的道理,那三星洞、飞云阁与无涯岛不去也罢。”
踱步走到门户正前,再字,相对初见时他却另有体悟,心道:“甚的‘福地不积雨潦,仙山自起岚霏’,都是屁话!唯那‘或有一尘’才说得实在。一尘子飞升大千而去,仙府中的宝贝于他那等修为而言没甚用处,留在此间让后来人得了去,日后若在大千世界相逢,感念他遗宝恩泽之下,自也会出力报答。此乃一尘子用意所在……为己谋利便是私心,便是人之本性,任是有了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抛不去这俗世红尘烙下的印子。”
邓钧旋又想:“未入仙流之前,我卖力挣扎,边要果腹求活,边还日夜奢想着出人头地自在无拘;待得撞了机缘开始炼气修行了,虽无饥寒相迫,却有大势相比,难得惬意。此时心中想的还是出人头地、长生久视、随心享乐,所求不也和在凡俗时相差无几?换而言之,修行倒真是为那尘心大欲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了,转身冲那门户上的牌匾拱手一礼,道:“见得本心,对前路所在才更清明。亏得一尘子前辈留字点醒,日后若能相逢大千,还要当面谢过。”旋即便操使这黑袍黑脸的身外化身冲天而起,撞入了千丈高空之上的虚空阵法里。
再现身时,邓钧已降临到了小千世界之中,正落足在华山倚天峰当腰的石台之上。重新感受到比希夷洞天之中足足丰沛了数十倍不止的天地元气,便如同干渴得喉咙生烟之人发现自家落入了净澈的湖水之中,他不由地远转法力收摄天地元气朝自身投来。
一尊元神全力施为起来,威势当真骇人得紧。但见方圆百里风云骤变,天地元气接连投入身外化身之中,恍惚间,他只觉烈日毫光也似被扭曲,夹在在元气之中,一并被炼化成了法力。
“是哪位道友来了我华山?”
正自觉舒爽时,忽有人声自山中传来。邓钧忽地惊觉过来,心道:“却忘了这是华山仙宗道场所在,不该随意施为。”
循声望去,他见得重山之中升起一朵丈许大小的红云,其上盘坐着一个赤发朱髯、高颧方颔的黄袍道人,不是曾有一面之缘的华山烈火祖师又是谁来!
想起为仙宗掌教被鬼谷斋主人算计那次,邓钧不由失笑,当下遥遥拱手作礼道:“贫道借贵宝地接引仙光去那希夷洞天住了五载,此际一身法力离告罄不远,出得外间急于补充,却一时忘了身在华山仙宗左近,竟引得烈火道友出来。”
那烈火祖师这时已驾云到了近前,言道:“道友勿怪,非是烈火霸道,容不得旁人来我华山地界走动,实是近来仙流中乱象已生,处处都不平静,多有宗门被卷入其中。是以道友在此显化元神,我来问个虚实。”他面上虽是带笑,却也暗做着防备,又道:“烈火惭愧,竟未见过高人颜面,却不知道友法出哪家?”
听得烈火说起仙流之乱,邓钧立时想到了天道宗、慈航院、大空寺那三家要做的事情上,只是如今不是思量的时候,便先自捏谎答道:“贫道原在东海一座水府潜修,不常出世走动,道友可唤我一声温道人。年前劣徒在那青城山上立下一座剑宗道场,此番出来,便是去探他的,恰巧赶上两甲子出世一回接引仙光,便顺路去那先希夷洞天里走了一遭。”
炼气士的修为一到元神境界,便有无量寿元,若非是有深仇大恨,又或利益当前不得不争,便鲜有出手生死相搏的。倚仗化身,邓钧此时也有元神境界的神通手段,倒不虞对面那人会无端向自家出手,是以也不费力防备。
说来他这身外化身乃是至宝凝结,本体已破,内中禁制全失,修为也便再无精进之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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