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下仍是活蹦乱跳,径自冲着道观指指点点,显得十分兴奋,抬头见俞喜仁满脸沮丧,便问:“先生不高兴?”俞喜仁:“今天的道场——结束了。”
何安下:“完了就完了吧。”俞喜仁一下坐在地上:“没有大场面了!”何安下想想,也觉得十分沮丧,便也坐了下来。晚霞中,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坐在一起发愁。
忽然,丝竹声响起,曲调抑郁悲凉。丝竹声在何安下心头搓来搓去,粉碎了他性格中的全部强硬,那常年被嬉戏所掩藏的痛苦,在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何安下眼前出现了梅花幻觉,雪花与梅花交融,白茫茫的一片,渐渐的泪花也融了进去。而俞喜仁却两眼放光,一努劲站了起来,叫了一声:“雪地红花!”
听“雪地”两字,何安下立时从幻觉中惊醒,以为俞喜仁看到了自己眼中的幻像,抬眼却见一队道士不知何时已站在庭院中。
俞喜仁在夕阳余辉中露出一张狂喜的脸,他抓住何安下,声音哽咽:“瞧,大—场—面。”拉着何安下向道观奔去,奔出五十米后,天已暗淡,再前行,便是全然的黑暗,他任由俞喜仁拉着奔跑。
忽然钟鼓大作,追笔着丝竹声,丝竹逃避似地音调骤然拔高,高到不可再高,几近入于绝境,尖利的颤出几个音,便骤然下降,低至几不可闻,渐渐回升,与钟鼓融合,一派天开地阔,草木生春气象。
何安下心头一震,觉得一股热气注入体内,重又与大地的生机建立了联系。他缓出口气,问尤在奔跑不已的俞喜仁:“这曲子叫什么?”“雪地红花。”
清朝光绪年间,道教界出了一牌大型曲目——《雪地红花》,意境是在肃杀的冬天,雪地中依然存有生机,开着一朵红花。比喻人寿耗尽、肢体衰老时,正如冬季般肃杀,而道家正是要在这绝境中重新培育出生机,看到生命中的红花。
俞喜仁拉着何安下奔到场面中,找了个蒲团上跪下来,随着场中道士的指示不断叩拜,一起一伏间仍在念念叨叨:“想不到还有夜场------”过了一会,不断有人哭哭啼啼,仔细看去场中不少人披麻带孝,俞喜仁也注意到了,立刻显得精神很不集中,动作也就有一搭无一搭做得很不成样子。
何安下受场内气氛感染,渐渐的鼻头红红,泪眼汪汪,只是强忍着才没哭出声来。俞喜仁在一旁小声嘀咕:“安下,控制一点。咱们虽然赶上个大场面,但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又正好是夜场?唉,这是个水陆法会。”何安下:“名字很好听嘛,什么意思?”
俞喜仁涨红了脸:“就是家里死了人,作个法事超度一下,显得很孝顺。咱俩谁也不认识,磕头就不要磕得那么认真了。”何安下:“那咱们到旁边歇歇。”俞喜仁:“不可,刚才咱俩急匆匆的闯了进来,已经有很多人不高兴了,法事还没完,现在出去,会被人骂死的。”何安下:“那就坐会吧。”俞喜仁:“不可不可,这显得对死者非常不尊重。”何安下:“怎么办?”
俞喜仁沉吟了一会:“还得磕。”
两人别别扭扭的磕了会,何安下的新鲜劲过去了,跪在场中好生无聊,便不断找俞喜仁说话,弄得俞喜仁心惊胆战,不断提醒:“小点声,再说我就把你送回姥姥家去。”何安下安静了半晌,又一张口,俞喜仁忙说:“嘘。”何安下:“我这回是正经事。家里人死了,为什么要做法事。”俞喜仁:“显得孝顺呗。”何安下:“这么吹吹打打的就孝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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