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的这个同伴,略显古板的英国人,也就是弗兰克,盯着自己手臂上微微颤动的银针,许久才回过神,满心不敢置信。
“不可思议,这是奇迹!巫术的奇迹!”
他还是把中医当巫术,但现在和以前的想法却天差地别,如今他是好奇中透着憧憬。
其实,当下不信中医的反而是国人居多。
国外对中医的疗效处于半信半疑的阶段,一部分外国人甚至觉得中医很神秘。
只是这位弗兰克先生格外理智,唔,这会儿见识到左手臂上扎根针,右腿就动也不能动的情形,他似乎也理智不起来了。
止了血,包扎好伤口,安格斯的情况便渐渐稳定,疼痛消减,稍稍恢复精神,又变得神气十足,感受到腿部依旧不绝的剧痛,心中暴怒。
“粗鲁的野蛮人,你们敢打我,这事没完,我会去巡捕房告你们!”
虽然很多人听不懂他的话,但是总看得明白他的神色表情。
一干翻译心情顿时不大美好。
闯祸的辫子姑娘恶狠狠地瞪他,要不是有两个同学使劲抱着她的腰,拼命阻拦,看这姑娘的模样,都要冲上去咬人。
弗兰克一把按住自己的同事,戒备地看了杨玉英一眼,又看看辫子姑娘,想到刚才辫子姑娘打人时的疯劲儿,心中怀疑她也会巫术。
尤其是看见杨玉英站在不远处冷笑,心里就更是打鼓。
华国不是有句俗语,叫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他们势单力薄,安格斯伤势还挺严重,不适合四下树敌。
一场闹剧,结束在救护车来的那一刻。
专家少了一位,工厂的工作顿时停止,弗兰克根本也不来了,还美其名曰要去照顾同事。
据这位弗兰克先生的说法,他们孤身赴华,身边没有亲故,现在朋友受了伤,行动不便,他也不放心把人交给旁人照顾,只能他自己去。
短短一日工夫,厂子里工人和领导层都人心惶惶,工科院的辛院长看着还剩下的满地的零件,瞪着复杂的装配图纸,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
杨玉英这日一边翻无名卷,一边一步跨入工厂的门,就听见一阵哭声,抬头看过去,只见两个工人蹲在地上抱头嚎啕,好些人也都蹲在地上发呆。
厂子就是他们的命,没了厂子,大家都衣食无着,由不得不哭。
工科院的辛院长前几日都在,早晨刚见过他老人家,一向梳理齐整的头发蓬乱,胡子拉碴,黑眼圈浓重,这会儿才被劝去休息,估计也难歇着,肯定又去托关系,走人情,想办法。
“我一直觉得弗兰克先生比那头猪要绅士些,没想到……也是这副德性。”
杨帆恨恨道。
“要不是咱们造的那些机器真不好用……哼。”
杨玉英换了个姿势,举目四顾,忽然就觉得奇怪:华国的机器比外国的差很多?
他们大顺同诸国工业方面差距寥寥,皇城司隐珠旗下有专门的探子负责这一块,她到没太关注过,但也知道各国都派出使团到大顺学习过船舶技术,那至少说明,大顺在船舶制造业上有领先之处。
“装配图纸在,说明书也有,我看王师傅带出来的工人技艺也算娴熟,那咱们就自己动手得了,没必要依赖两个外人。”
杨帆:“……”
她侧过头静静地看了杨玉英两眼,然后就发现她很认真。
“……林小姐,我觉得你有点奇怪。”
杨帆叹气,“我很多年没有见过你这么自信的人了。”
自己动手?这可不是华国造的那些简陋机器,都是从外洋进口的,坏了把自己拆了卖也赔不起。
谁敢说要自己动手?眼前这位偏偏就说得特别轻松。
杨帆看到杨玉英,觉得这姑娘有点像自己的兄长,她兄长是天之骄子,自小生活富贵,读书时也出众,上的是剑桥大学,成绩优异,他也很自信……但林小姐同她兄长的自信还是大有不同,林小姐似乎是对华国充满信心。
这在当下着实少见。
杨玉英说做就做,拍拍手把一干工人和学生都叫在一处,分别问过各自擅长的东西,笑道:“我念名字给你们分一下组,一共分为十三组,自己选出组长来,组长到我这儿领取一份装配计划书。”
一干人面面相觑,终归还是依照她的话做。
实在是杨玉英的语气和每一个小动作都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趁着他们还在分组,杨玉英自己把所有的零件都审视了一遍,重新规划了下位置,她看了几眼,忽然拿粉笔把其中两套机器零件画了个一圈圈起来,又在里面画了几个小圈。
“王师傅,你亲自带队组装这两套机器。”杨玉英顿了顿,“先组装这边几个部分。”
杨玉英蹲下身写出符号标志,“剩下的最后再说。”
王师傅仔细一看,总觉得杨玉英让他这么做,似乎有原因,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他又不太懂,便只道:“好,这两套机器,我和小勇亲自盯着。”
说话间小组就分好了,小组长都是由识文断字经验丰富的工人和学生们担任,拿到杨玉英分过去的装配清单说明书,众人登时就一惊。
各类图纸,说明书居然比人家附赠的说明厚十倍都不止。
再一打开,里面的图画得特别清楚,标注的也都十分明白,有懂英文的看过,瞠目结舌:“林小姐,里面这一百多条的注意事项你是怎么总结的?英国人的说明里可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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