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说得没错,中行嗣见到孟鲲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一般的落魄公子。眉宇间有一股凛然王者之气。从他进门后拜谢主人到他撩衣坐下,一举手一投足,说不出的优雅。他看看在座的几个家臣,也全看得有些呆了。
宾主寒暄过后,照例是主人先敬酒表示欢迎。中行嗣从乐工手中接过瑟,唱了一曲《关雎》表示对客人的欢迎和求贤若渴之情。唱完后管家将瑟交给孟鲲。孟鲲起身辞道:“瑟,弦多而悲,请换琴。”
“想不到公子也是精通音律之人。”中行嗣说着,心里暗自佩服。几个家臣也在那里暗自交换着眼色。
这此拿来的是一张古琴。当年周公旦所用。本来是周府库里的宝贝,但是东迁之时流落民间。中行嗣花了好大的精力才找了回来,一直藏在家中。今天想试探一下孟鲲,所以命管家特地从内库中取了出来。
孟鲲只是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并不动手接琴。“请主人换琴。”
“这是为何?”一名家臣说话,他看这面琴有些破旧,以为是孟鲲嫌弃。语气上有些不满。
“此乃天子之琴,在下求食之人,恐非所宜。”
“流落民间之物,我以重金收之,公子不必顾虑。”
话虽这么说着,他还是命人将自己常用的一面琴送了上来。“这是鄙人日常吟咏所用,粗俗鄙陋,望公子不要见笑。”
孟鲲一面接琴一面笑道:“此乃晋国乐师师旷所用,主人好风雅。”
中行嗣得了这张琴一直不甚珍惜,只当是玩物,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它的来历。没想到孟鲲一语中的,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调了琴弦,孟鲲唱了一首〈黍离〉,声可裂石,几个乐公也忍不住从幕帐后面伸头张望,神情甚是佩服。
在大门附近坐着的庆虎早等得不耐烦了,见他们两个左一首,右一首的不象要停的样子,也不等主人吩咐了,甩开腮帮子就开始大吃。
“这就是管家说的壮士?”中行嗣见他的吃相实在恐怖,笑着问道。
“正是,据说能餐食一鼎。”
“真壮士也,赐肉一鼎。”
庆虎听大家在说他,忙站起来行礼。“主人要是不嫌我粗俗,就赏赐我两鼎肉吧。”
“壮士能吃两鼎?”中行嗣吓了一跳。
“我家中尚有老母和兄弟,他们这辈子还没吃过肉呢。”
“好!想不到还是个孝子。管家,以后每天给他家送去肉食酒馔。”
管家歪头看了看咬了一嘴肉的庆虎,心里想,果然是人憨心不傻。
席间管家安排国俱上来敬酒,在一旁引见道:“这是当年伺候晋国国君靖公的家臣。三家分晋后他就投奔我家。”他说话的时候大家全仔细观察着孟鲲的表情。
孟鲲还是那么平静,起身谢了,又必恭必敬地回敬了一樽。没有看出什么不同。
中行辰借机说道:“在下中行辰,晋国故族之后。听公子口音好象故里之人。”
“在下绛城人。”
绛城是晋国的都城,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有些吃惊。中行嗣给辰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问下去。
“我观公子举止谈吐并非常人,定是衣冠之后。可是这晋国公族并无孟姓。”
中行嗣在上面假装发怒道:“无礼之极,还不给我退下。”
“主人不必动怒,在下并不姓孟,这个名字是家师所起。”
“那公子该如何称呼?”管家知道这个时候中行嗣不好直问,只好自己出头了。
“在下姬姓。”
“原来与当今天子同姓。”中行嗣假装糊涂。(晋国就是姬姓之封国)
“单名一个匡字。表字是子复。”
姓姬名匡,字子复。谁都听得出来,他是晋国公室之后,是要匡复故国之意。可是说了半天,孟鲲就是不说自己是公室之后,弄得中行嗣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原来是公子子复。”他只好在那里干笑。
“晋国国君和他一个姓,刚才那个干巴老头也说过他不是一般人。”庆虎根本就不懂什么礼法,在衣服上擦了擦油手,喝了一大口酒说道:“没准他还是晋国的公子呢。”
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望着孟鲲。
孟鲲返身回到座位:“他不过是先王身边伺候车马的家臣。”
听他说出“先王”两个字,说有的人都吸了口长气。照这么说,这个年轻人应该真的是晋国公子。中行嗣琢磨,这个“先王”两个字很有说头,既可以理解为“先前的”也可以理解为“我的”其中深意让他一时也不好琢磨。但是无论怎么说,这个人的岁数似乎太年轻了。不过他抱定注意,你不说,我也不问。
“哪里有这种巧合。晋国亡于先王二十六年,到现在二十多年了,公族被三家杀光,就算公子怎么说也有三四十岁了,哪象公子子复这样年轻潇洒,英俊绝伦。”管家一面大声教训庆虎一面偷眼观察孟鲲。这个人竟然还是不动声色。
中行嗣见他不说,也不便多问,一面命令传歌舞,一面招呼大家继续饮酒。正喝得高兴,忽然外面家人来报,说城里的不少富商上门来催债。中行嗣一听大呼头疼。当初为了守城借了商人不少粮食,可是国库空虚根本就还不上,现在债主追到门上来了,让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催什么债,主人少坐,等我把他们一个个赶跑。”庆虎吃饱了正想消食呢,听说有人上门捣乱,第一个就跳了出来。
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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