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向食盒的另外两层,点心和菜食我都没动过,如果张缇在里面也藏了答卷怎么办?所谓详查,搞不好是要连同食盒内的菜肴一齐检视的!
然而,检查的一行六人,挨个号子搜过来,竟恰好在我面前停下,彼此闲聊几句,随后似乎忘记尚未检查我这间,径直往下一号去了。
※※※
数日后。
“事情就是这样,差点被你害死呢。”我一面喝茶,一面笑眯眯地埋怨张缇。之所以带笑,坏心地讲,是听说数十名舞弊者被清扫出考场,心下痛快。(幸灾乐祸诶。)
张缇胸有成竹地答道:“放心,没人会查你。”
连这种突发情况他也已经打点好,真让人意料不到。但是…
“究竟是什么人会让张大哥来助我?”
他委屈地提箸,捞向凉菜:“说这种话就伤心了,难道不能是张某自己的主意么?”
“不似。”我肯定地说。
“…呵,”张缇放下竹筷,替我倒酒,“怎么不似?”
“太突兀,于情于理都缺少道理。”我拈起杯子,躲开酒瓶,“不说明白的话,在下可要怀疑是张举人刻意陷我于不义了。”
张缇愣了愣,手中白瓷酒瓶追过来,我却又是一让。
“哎呀,”苦笑一声,他将瓶子搁在旁边,干脆地点头,“是有人给张某请托,并付足了打点用的金钱,张某这才敢放开了去做。”
这才合理。否则,不说他从哪里来的心思,就说这通关系用的钱财,他也是绝对拿不出的。
“帮我的是谁?”
“不止一人。”张缇说,“我不能讲更多了,秦小弟担待。”
“这是好事,又非害我,有什么担待不担待的?”我笑笑,自行斟上半杯美酒,“张大哥神通广大,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好说好说…”
不怀好意的赞美令张缇冒出了冷汗,他干笑着牵扯衣角,预备站起身来。我马上伸手,用力摁住他的袖子。“别想逃,我还有事要请张兄跑一趟呢。”
——既然你替“不止一人”办事,自然也能帮我的小忙。
我瞥着远处街心的商队,悄声道:“替我联系车马。三月初放榜,如果我没有考上,就势必要预订好逃亡路线了…”
“你是上舍生,为什么没考上就得逃走?”张缇不解,他当然不知道我与江近海的约定。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谈。”我取出一锭银子,这是先师那五百两中的一部分,“五两,先给张兄作为预约马车的定金,不一定要走,但是一旦决定,就要马上出发。”
见钱眼开四个字就是给张缇准备的,他收下银子,爽快地答应下来。
“知道了,没问题。安排旅途事宜就包在我身上吧!”
我点头。
单是这一条退路还不够,我应该再想想办法,毕竟如果没考上的话,就这样离开京城未免太遗憾了。
慢吞吞晃回家,我意外地看见江近海躺在内院里树下阖目休息。又是十来天不见,他从北方办事归来,一脸疲惫。
同样是而来的人,却想要选择不同的道路。唉,到放榜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之中必然有人失望。想到这里,我不免怅然。
进屋换过一身家居服饰,我出门,摇摇他。
“进去睡吧,入夜就冷起来了。”我说。
被扰清梦,江近海不悦地睁眼,一时间脸上蒙了淡淡的怒气。看清楚是我之后,他眨眨眼,露出微笑:“…你回来多久了?”
“刚到。”
“我也是,午后才到家。”江近海笑道。
在他身上,我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葯草味,就像阿青受伤那次一样。当他起身的时候,旁边的卫刚马上上前搀扶。
我心里有数:“见红了么?”
江近海有些尴尬地点头。“…早知道,我就应该在路上设火葯阵。”失败对他来说是羞于启齿的,我能理解——这或许是同为现代人的优越感造成的吧?
正因为自视甚高,他才敢亲自去干那么危险的事情。
我小声笑起来:“以后还是老实坐在帷中指点三军吧!别逞能了,又不是什么大侠。”
“娘娘,你误会江大人了!”卫刚开口道,“大人计策高明,只是那北狄人的领队武功出众,在重围中突然出手,在下猝不及防,才令大人受伤…”
“北狄?”
他们去偷袭外国使臣,还是劫杀友邦商队?
太子刚登上监国之位,贪玩好动的心没有收起来,现在可不要又出什么祸乱才好。皇帝的征战欲一旦重燃,杀个几年不归…对百姓、朝廷和太子本人都是一大磨难。
江近海哼了声,阻止卫刚继续泄密:“卫大哥,这种事情就别跟妇道人家谈了。”
猛然闻言,我差点没爆发。
——你才妇道人家呢!你全家都妇道人家!
转身就走!
“嘿,小姒!”江近海在后边老神在在地喊,“会试考得怎样?”
我进屋,返身阖上门扇,气鼓鼓地丢出一句话:“不用‘您老人家’费心!”难得想要示好,却又马上不满起来——我跟他怎么老是这样,一点进步也没有。
…他的伤不知要不要紧?
一想到伤,我忍不住又念叨起那个除夕挂彩的阿青来。从年初开始,认识的人就伤了两个,凶兆呢。不知阿青现在恢复得怎样了。曹寰不在家,江近海不在家,去曹府探望阿青,却得到他已经离开的回答——真让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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