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宝石花钗本就做得极其精细,又是朱后所赠遗物,不但贵重且意义非凡,可好好的一对儿钗子平白毁了这么一枝,也不知能不能修复。张仪正瞧着,想起朱后平日对自己多有维护,心里有些不好受,便皱着眉头道:“别弄了,再弄就真修不好了。铃铛这死丫头,平日看着乖觉,谁想竟然如此不知事,毁了这样的东西……”
人命如草芥,上京城各府中坏了宝贝被打死打残的丫头小厮不计其数,花钗虽好,许樱哥也遗憾心疼,却舍不得为了这钗子就弄死弄残铃铛,因恐张仪正下面会说出难听的话来,忙道:“多事之秋,念她是初犯,平日办差也得力体贴,且饶她一命罢。待我悄悄寻人修一修,当能修好的。”
张仪正沉沉看了她一眼,道:“她虽是初犯,却不能就此放过她,死罪能饶,活罪难逃,不然日后你如何服众?”
“知道了,我先免了她的差事让她禁足,等空了又再处置。”许樱哥心中事多,不想与他就这事儿多作纠缠,便起身打算将那钗子收好,张仪正却“咦”了一声,道:“别动。”
许樱哥不知所以,只好保持原有的姿势不动,张仪正伸手过来,缓缓将那花钗倒将过来,钗尾朝上对着灯光,低声道:“你看这是什么?”
他不说,许樱哥还未注意,这一说,果真发现钗尾上闪烁着针尖大小一点晶芒,不仔细查看根本不会发现。许樱哥低头将手指把那一点晶芒抹下,钗尾尖上便露出针尖大小一个孔来,因笑道:“不是什么,这钗子并不是实心的,不然可要重死了。娘娘还赞这钗子轻巧美丽呢。”说到此处,突然有些哑声。
那迟伯是什么人?居心叵测的前朝余孽。在旁人躲避不及不愿入宫之际,许扶极力挽留他还非得入宫不可,既不是为了功名便是别有所图,似他这样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得以靠近朱后,更不能在宫中自由走动传递消息什么的,那他能做什么?朱后生辰所用的凤冠也好,首饰也好,无一不由迟伯主要参与。还有当初那位专司宫中金银用具、并献上从上京各大金铺银楼选拔匠人之主意的老太监于四有……这前因后情连接在一起,很难不让人多想。
许樱哥看着指尖那点晶芒,突然间觉得指尖刺痛无比,又有一层冷汗浸透了衣背。她抖抖索索地将指尖上的那点晶芒擦在擦拭首饰用的丝绒布上,有些疯狂地想。倘若朱后并不是饮食出了问题,而是各式用具出了问题,这样隐秘的下毒方式又有谁能发现?许樱哥只觉得两只耳朵嗡嗡作响,恨不得立即将这对花钗的钗尾砸开了看个究竟。
张仪正本是疲倦之极,几乎靠着椅子背便能睡过去,恍惚间见许樱哥脸色突然变了,想到之前她请托自己将那迟伯弄出宫来。人却又在那时候死得不明白,立时坐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许樱哥:“你想到了什么?”
许樱哥闭了闭眼,转瞬之间心中万千念头闪过——倘若真是如此,倘若她的真实身份与迟伯等人通过这种方式给朱后下了慢性毒药两件事一并爆发出来。许家便是万劫不复,她与张仪正也大抵是走到了尽头。原来这个局早就已经设下,对方的网早就张开,等着他们一步一步往里走。最后不是做了那傀儡,便是玉石俱焚。最终都是万劫不复。她能说真话么?不能,便是提也不能提。
她很艰难地朝张仪正笑笑,道:“我只是在想,这样一个好手艺人,怎会就这样莫名死了。娘娘那么好的一个人,怎就这般不幸?可见这天地间的事情,总是不完美的。”
张仪正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沉声道:“我希望你有话能和我直说。”
有些话她肯定是要同他说的,但有些话,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与他说,许樱哥正自思量间,就见青玉在外探了探头,便朝张仪正比了个手势快步走将出去,低声问道:“如何?”
青玉小声道:“大爷没给回信,只让双子给了个口信。道是,口说无凭,不过玩笑,您信中所述可以一试。”想问许樱哥如何处理铃铛,却又不敢问,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许樱哥。
许樱哥道:“看好铃铛,先免差事禁足,其他等我空了又再说,另,那是什么东西你们心里都有数,要保命就别瞎说,自己找个说法周圆过去。不许再给我添乱子!”
青玉喜不自禁,迅速退了下去。
许樱哥在门前默立了片刻,深呼吸后转身入内,走到张仪正身边看着他认真道:“有个说法,不知三爷在娶我之前可曾听说过?”
张仪正目光炯炯地道:“什么说法?”
许樱哥缓缓道:“这几日,冯家有人去我娘家乡下庄子附近打听我小时候的事情,说我不是许家真正的二娘子,许家真正的二娘子早就夭亡,而我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野丫头。”
张仪正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相信她竟然主动和他提起了自己的身世,便想听她究竟会和他怎么说,于是眯了眼道:“有这种事?我倒是没听说过。”
许樱哥苦笑道:“是啊,是有这样的说法,还说了许扶是我亲哥,所以我才对他的事情这般上心。”
张仪正默了片刻,试探道:“想是那女人疯了,故而才不拣地方胡乱下口,真的假不了,随她怎么去说好了。”
许樱哥不辩白也不否认,只望着他笑:“我之前特别想见三爷正是因为收了这个消息,我一直在想,倘若我真的不是许家的正牌女儿,三爷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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