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伯颜转转眼珠,笑道:“大王是呼奴唤婢长大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水晶汤泉宫别无旁人,大王这是嫌弃没有伶俐丫环侍候更衣洗沐?难不成离了丫环,大王自个儿做不了事?”
夏侯云微微抬头,看着顶上的夜明珠。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拒绝宫女内侍的近身侍候,像平民人家的孩子一样。自己动手的?那时候苏文绣还没入宫。后宫燕王后一人独尊,他很得寰王的爱重。没在宫中生活过,想不出那些寂寞的宫女内侍的龌龊。粉雕玉琢的小太子。便有那心野的宫女借侍候的名,从言语调逗,到趁值夜之机爬上他的床。这便要感谢燕明萱了,年长他五岁的燕明萱送他一把短刀。告诉他,宫女爬他的床。会狠狠欺负他,会欺负得他次日起不了床,会让教他的两位先生大不喜。于是,他把短刀藏在枕下。那爬床的宫女脖子被一刀划开,热乎乎的血喷了他满脸,血的腥味充满他的鼻腔。他三个月没沾腥荤,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夏侯云收回目光。瞥一眼汤泉里不着寸缕舒展双臂的苏伯颜,拉过一旁的藤榻,躺下来。
苏伯颜讶然道:“鹤鸣山汤泉的水,比盘龙山胜出多多,大王当真不泡一泡,解解一路奔波的辛劳?”
夏侯云抿唇,他与这人不熟吧,离坦诚相见还远着吧,而且,他根本不想在穆雪以外的任何人面前tuō_guāng。
苏伯颜咧嘴露齿,堆出一个怪异的笑:“雄狮的四周总有一群母狮子摇着尾巴,孤独的野狼也会有一匹母狼相随,大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掖庭的待诏美人终将一日日多起来,大王有什么想法呢,该...
不是真有什么说不得的毛病,连泡个汤泉都不敢?”
夏侯云遽然睁眼,看着苏伯颜一对眼珠飞转,贼溜溜不怀好意,遂眯起眼往他那儿瞅,哂笑道:“苏大公子,你的年纪不比寡人小吧,听说你的寝帐没进过女人,该不是有什么说不得的毛病?好像瞧着一点毛病没有的。”
苏伯颜声音一冷:“大王年轻英俊,又为一国之主,说你是志在天下的君王,苏某或该信。可苏某却听说大王是什么用情至深的男人,这话可就好笑了,大王若真把九公主放在心上,又何至于今日孤身一人,惹无数女人痴想!”
夏侯云敛起目光:“你果然喜欢阿雪。”
苏伯颜仰头倚在池边:“伯颜早年进入南秦,偶然结识张寒,后来一起投身秦军,先后做到千夫长。九公主虽深居简出,伯颜还是见过的,而且很荣幸地和她饮过酒、论过剑。和她在一起,就像迎着深春的阳光,暖融融的。我一生中见过的美女虽多,却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她的纯良和智慧。”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她的眼睛只在看着张寒,我敢肯定,张寒的双生弟弟张平和张希与我一样,我们三个人像狗皮膏药跟屁虫一样粘在张寒身后,只为了能见到九公主,——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远远地看着她,偷偷地爱着她……张寒奉皇命调去了咸阳,我奉父命回了鹤鸣山,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她。我真没想到你能拐了她到龙城去,没想到她会信你,护你。”
“张寒么?”夏侯云的心头一阵阵痛,在通往北夏一统的梦想之路上,再没一个人能像穆雪那样信他、护他,漫漫人生,寂寞如月,夏侯云幽然道,“你想不到,是因为你们都不知道,我和阿雪早就相识,若非如此,她怎么会到龙城,怎么会愿意嫁我,她不想做的事,谁又能强迫她。”
苏伯颜噎住,许久,道:“那我真为你难过了,既知她的好,还疏忽了,由人害了她去!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的时候追悔莫及,说的便是你吧。”
夏侯云:“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一切都是我的疏忽,错一步不够,又错了两步三步,一切都是我的罪孽,天注定我一生孤独。”
“这世上最没有的便是后悔两个字,”苏伯颜叹了一声,“张寒决不是卖身求荣的小人,他对九公主的情意,我比不得,你也比不得,我不知道你和九公主是怎样的旧识。但我知道张寒一定会寻她,而她因你惨死,所以,你和张寒,必将有一场绝顶精彩的决斗,一定。”
“张寒对阿雪的情意,我不必知道。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她永远在我心里。”从胸腔深处呼出一口浊气,夏侯云淡淡道。“听你这么说,我和张寒的比斗是免不了的,而且我不是他的对手。”
“见到你拐了九公主来,我曾想过。九公主与你,与张寒。哪个更好。九公主与张寒,必是琴箫相和,神仙眷属,一个幸福的、无闻的内宅女人。而九公主与你,方不枉她锦绣智慧、仁爱宽容。”苏伯颜长长地舒了口气,“你和张寒。正所谓棋逢对手,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意料之外的偶然谁也无法预估,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是北夏的王,气势上已胜一筹。”
夏侯云瞥了他一眼:“你看起来很是成竹在胸。出其不意、突奇兵、擒贼擒、威服苏氏,以你的能力,现于耀的存在,可以想得出我会对付你,但谋算归谋算,行动归行动,这一次南巡雁栖湖,既有旧例,还有与西戎易货,鹤鸣山也是我的目的之一。今夜的行军,可以说隐迹匿踪,不可能被你探得到,苏伯颜,不见得这一段时日以来,你每天晚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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