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棣回过神来,淡淡一笑:“虽未松口,但儿子瞧着也有七八分了。这几日儿子时不时拿做的文章给父亲瞧,父亲颇为欣慰,只是嫌儿子的字写得不够好,要儿子多练练字,最好是多临一临杨宗元的字帖。过两日,卢先生要带儿子去参加一个本地读书人的茶会,回来后儿子会装作无意中从别人处听来的一般,向父亲请求进淮王别院观摹杨宗元亲笔书写的屏风。不过是每日过去待三两个时辰,父亲不会起疑心的。”
周太太知道儿子的书法习自名家,一向受人赞许,如今不过是故意没写好罢了,也不以为意,只是仍有些担心:“真的能行么?只每日过去待几个时辰,哪里够时间找东西?要是动起了土,更容易叫人发现!”
周棣笑了:“母亲难道真以为儿子要挖财宝不成?淮王派来的亲信只在清河待了不到一日就离开,哪里有功夫做这种事?况且若真的动了土,事后官府查抄淮王别院时,定会发现蛛丝蚂迹。既然没有,可见别院里定有不为人所知的密室暗道,只要找到了机关,不愁找不到东西。等找到了,夹在纸张里拿回来,谁能发现端倪?”
“多带几个得力的人。”周太太有些忧心忡忡,“除了奉墨奉砚两个小厮,还当带几个机灵的,淮王别院那么大,你一个人搜不过来。我瞧卢先生一个人不大顶事儿,不如把蒋先生也带上吧。他为人精明,见多识广,是个好帮手。”
周棣皱了皱眉头:“有卢先生就够了。当日外祖父在名单上写下自己名字时,卢先生就在身边,找到了东西,他一看就知道真假。至于蒋先生,前些时候他行事太过急躁,已经引起了父亲的疑心,父亲如今正提防他呢,带着他去,岂不是平白惹来父亲的猜疑?况且卢先生长于书法,又教过儿子,有他陪着,也算是名正言顺。此事不便让太多人知道,儿子打算只带奉墨奉砚,他们都是家生子儿,最是忠诚可靠。儿子在杨宗元真迹屏风面前学习时,他们俩就四处搜索,即便叫人发现了,也可以推说他们小孩子家贪玩乱逛,顶多就是挨几板子罢了。”
周太太见儿子已有全盘计划,也不再多言。反倒是周棣劝她:“儿子瞧蒋先生性情略浮躁了些,气量又小,还惹得父亲不快,母亲还是少理会他的好。无论他说些什么,母亲都别理会。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外祖父交待的大事办好,其他的都要往后靠。”
周太太只是笑说:“这是自然,母亲心里知道轻重。但蒋先生是你外祖父跟前得力的人,你不可对他太过无礼了。”
周棣一听,就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正想再劝,忽然听得丫头们回来了,在门外说话,只得闭了嘴。
门帘掀起,丫头们捧着银鼠皮褂子和另两件冬袄儿进来了,周楠跟在后面,脸上犹有红晕,看向兄长的时候,有些嗔怨之色,也不跟他打招呼,径自坐到母亲身边,揽着她的手臂撒娇:“葛金莲让人送了一匣子枣泥馅儿的点心过来,我瞧了,不过是外头店里买来的寻常货色,偏她当成宝一样。我先前只是面上情说说罢了,她却当了真,巴巴儿地买来送我。如今要我拿自家精制的点心回礼,实在不甘心!”
周太太笑说:“什么好东西,你随意拣些丫头吃的回她就是了,但也别太粗糙了。否则,人家不说你小气,舍不得好东西,只当咱们这样人家,真的只吃用那点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呢!”
周楠笑着应了,叫了丫头来,随便拣了几个饼装盒,又笑说:“她家送东西来,连匣子也比别人寒酸些。我瞧前儿钟家和刘家送来的点心,装点心的匣子都挺精致的,钟家的居然还是上造之物。这才是该有的礼数呢!”
周太太不以为然:“钟家定是得了犯官们被抄没的物件,才拿来显摆的,也不嫌晦气。我看他们是存心要咒我们家呢!”
周楠知道母亲厌恶钟家,一笑置之,带着丫头出去回礼了。周棣便又劝周太太:“母亲,钟家既有心交好,您何必远着他们?蒋先生说什么话,您听听就算了,别当真。父亲这些日子常说钟县丞能干,可见有意重用,您这样冷着钟家母女,父亲面上也过不去。”
周太太却道:“我没来时,姓钟的就已经巴上你父亲了,即便我待他家冷淡些,又有什么妨碍?我们不过在此住几个月,把你外祖父的大事了结,就回去了,谁还有功夫搭理这些小官小吏的家眷不成?”
周棣知道母亲心有成见,很难说服了,只能暗叹一声,再说几句闲话,便告退出来,又重新去寻父亲。周康正与县丞钟淮、主簿刘谢商议公事,见一向看重的儿子来了,面上也露出了微笑。刘谢连忙向周棣问好,钟淮却淡淡的,只顾着低头整理公文。
周棣是个礼数周到的人,无论是殷勤的刘谢还是冷淡的钟淮,他都正正经经行了礼拜见。周康见状很是欣慰,笑说:“你早上送来的文章,我已看了。以你这样的年纪,也算难得了,只是在书法上需得再下苦功夫。”
周棣早已准备过两日就向他要求进淮王别院的,因此这时候也不打算节外生枝,只笑着应下。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周康又开口了:“前儿我让你多临慕杨宗元的字帖,说来也巧,刘主簿送了我两个本子,都是杨宗元旧时写了给家中子侄习字的,实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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