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二十五年前,我从道宗中出来,决定到玄洲一趟,看一看不同的风景,见一见不同的人。
我渡过了茫茫的东海,又跨过了凶险而繁华的八域沼泽,翻越赤都山,到了扶风国,在云台城中停留下来。
之所以停在这里,是因为我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半妖。”
说到这里,李树景看了余清一眼,道:“清儿,对于妖和半妖,你是如何看待的?”
余清不自觉的想起了相坤,这个半妖弟子的资质或许一般,但是心性淳朴,向道之心坚定,日后未必不能取得一番成就。
就像他的前身,资质也十分一般,跟着李树景修道十余年,一直在定基境徘徊,没办法开灵入道,甚至于走火入魔才让他趁机占据了身体。
如果不是因为一连串的机缘,先是李树景用灵山玉液为他洗涤灵台凝聚魂魄,然后是借师伯陈太玄之手了结和金象谛的因果,还有那一尊无名神祗,这才让他开灵入道,踏入食气炼法之境。
开灵之难,难于上青天。
想到这里,余清道:“妖和半妖的修行,比之人族还要艰难十倍百倍,又因为生长在山野之中,遵循弱肉强食的规则,所以往往心性有失偏颇,不过如果能够好好引导,未必不能成就大道,得见超脱。”
李树景点了点头,道:“你能想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人类中的英雄能够建立城邦国家,传承教化代代不绝,那妖族里就没有豪杰之士,难道就做不到这些吗?”
余清心有疑虑,说道:“妖性桀骜,最是难以教化,许多大妖收拢妖魔占据一方称王做祖,看似风光,实际上也不过是弱肉强食的另一种形式罢了,一日妖王身死,这些妖魔就做飞鸟散去,哪里有半分传承教化可言。难道这片天地有妖族的大圣做成了这等功德之事了吗?”
李树景笑道:“世上哪里有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是妖族,也是可以教化的,只是需要极高的智慧和神通罢了。
从扶风国东去三千里,有一沼泽,名曰八域,沼泽上有一国,名曰八圣国,国中人妖灵鬼魔精怪俱有,而且尽皆明事理,知教化,惇惇如上古圣人之国。”
李树景挥了挥手,笑道:“现在不说这些,日后你到了那里,自然会见到,到时候你就说是我的弟子,或许会有些意外之喜呢。”
余清点了点头,只是心里略有些为金象谛可惜,这样一个风雅的妖、温润的妖,却遇上了黑山妖王,最后落到这般下场。
“当时我经过苘(qing)水,水势奔腾壮阔,河上无桥,只有一个披蓑衣的人在那里撑船摆渡。
等到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半妖,只是面容俊美,仪表不凡,很有些落魄贵公子的气质。
我问他渡我过河要多少钱,他说他不要钱,只求我能够带他去一个地方,去见一个妖。”
李树景笑了笑,说道:“这世上的人庸庸扰扰,普通人为生机奔波,修行者也忙着追求超脱,又有几个人愿意为了一渡之钱去劳心劳力呢。所以这个半妖在这里摆渡三年,渡人无数,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帮助他。”
余清深以为然,世界就像一张纸,每个人都在里面画了一个小小的圆,这个圆就是他们眼中的天地,至于圆之外的事情,他们不知道,也不关心,如果侥幸,两个或者更多的圆交缠在一起,就会衍生出美妙复杂的图案,这张纸,也会因此变得无法预料的精彩。
“我答应了他,他渡我过河,我带他去见那个妖,这是一个公平的交易,交易完成之后,他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他的。”
李树景叹了口气,道:“清儿,你知道吗,人心是最难以预料难以把握的东西,有些人,你给了他一些,他还想要更多,即使明知道这样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余清不知道李树景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些,只能说道:“师父所言有些以偏概全,天下生灵亿万,怎么能一言概之,师父立誓度尽苍生,就要用大胸怀包容这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应当有在天地间生存的权利。”
李树景不置可否,接着道:“我立誓如此,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动摇心志,只是对于那些因此而死在劫难中的无辜之人,我却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我刚开始以为能给洞彻万物玄机、天地大道,就能度己度人,所以修行《妙严青玄大衍钧章》,后来才发现,当你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而无能为力,看着生命在眼前消逝,骸骨在阳光下被碾成尘土,就感觉到身体像血液流空了一般的冰冷。
所以我改修度人经,可是到现在,我依然没有找到解脱的方法。
走着天地就像一张大网,每个人都在网里挣扎,找不到一个出路。”
余清默然,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这短短的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一个比一个沉重,而这些事情却隐隐的指向他,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李树景察觉到了弟子的消沉,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按照本心去做就好,我曾经偶然在天机中窥到未来的片段,我死在了这场劫难中,而你安然渡过。”
李树景神色安然,似乎并不为自己的死感到伤悲,或许对他来说,死也是一个好的归宿,因为在活着的每一天,他都要被心灵拷问,被现实折磨,解脱不得。
“我带他去见了那个妖,一个鲛女。
可是他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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