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太后不作声,心里盘算了好一会,始终不知道如何才能让皇帝满意?
“皇额娘,”皇帝愤愤地说道,“这事儿,朕可要说话了。”
“你别忙!”慈安太后赶紧答道,“等哀家仔细琢磨一下。”
“琢磨到那一天?”
“你急也没有用。”慈安太后陪着听了八年的政,疆臣办事的规矩,自然明白一些。
“他不是说要到江南吗?两江地方也不能凭他口说要什么,便给什么,马新贻或是丁日昌,总得要请旨。等他们的折子来了再说。”
这句话提醒了皇帝,他找到了症结,急忙问道:“折子一来,留中了怎么办?”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如果有这样的奏折,慈禧太后一定会把它压下来。
“对了!”慈安太后说道,“哀家就是在琢磨这个。办法倒有,不知道行不行?等哀家试一试。”
她的办法是想利用慈禧太后最近经期不畅,常常闹病的机会,预备提议让皇帝看奏折,一则使得慈禧太后可以节劳休养,再则让皇帝得以学习政事。
慈禧太后不是常说,皇帝不小了,得要看得懂奏折?而况现在书房里又是“半功课”,昼长无事,正好让皇帝在这方面多下些工夫。
慈安提出来了,慈禧也不好反驳,也就同意了。当天就传懿旨:内奏事处的“黄匣子”先送给皇帝。
不过慈禧太后又怕皇帝左右的太监,会趁此机会,从中舞弊,或者泄漏了机密大事,所以指定皇帝在翊坤宫看奏折。这样,她才好亲自监督。
皇帝这一喜非同小可。每天下了书房就到翊坤宫看折子,打开黄匣,第一步先找有无关于安德海的奏折?十天过去,音信杳然,皇帝有些沉不住气。
安德海的船,此时刚循运河到德州,入山东省境。德州是个水陆冲要的大码头,安德海决定在这里停一天。
两艘太平船泊在西门外,船上的龙凤旗在晚风中飘着,猎猎作响,顿时引来了好些看热闹的人,交相询问,弄不明白是什么人在内?
“大概是钦差大臣的官船。”有人这样猜测。
“不对!”另一个人立刻驳他:“官船见得多了,必有官衔高脚牌,灯笼上也写得明明白白。怎么能挂龙凤旗?”
“那必是宫里来的人。”他指着船中说道:“那不是老公吗?”
“老公”是太监的尊称。既有老公,又有龙凤旗,这话讲得通,大家都接受了他的看法。
这时的知州衙门也已经得到消息了,丁宝桢一早就下了一道手令,叫德州知州注意安德海的行踪。
手令上说得很明白,安德海一入省境,如有不法情事,可以一面逮捕,一面禀报。因此早就派出得力差役,在州治北面边境上等着,一发现那两条挂着龙凤旗的太平船,立即驰报到州。
“怎么叫‘不法’呢?”知州老爷找他的幕僚来商议,“按说挂龙凤旗就是不法。凭这一点就能抓他吗?”
“抓不得!这个姓安的太监,当年诛肃顺的时节,立过大功,恭亲王都无奈其何!您去抓他,这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吗!”
“话是不错,对上头怎么交代?”
“也没有什么不好交代,姓安的并无不法情事,并未骚扰地方,何可谓之‘不法’?”
大家都觉得他的看法不错,只有一人独持异议:“谁敢说他没有懿旨?你又不能去问他!”
第二天一早,派去监视的人,回来报告,说安德海的船走了。所报的情形与昨夜所见有又不同了。
船上有两面大旗,一面写着“奉旨钦差”,一面写着“采办龙袍”,两面大旗上又有一面小旗,画的是一个太阳,太阳下面一只乌鸦,这只乌鸦样子特别,是三只脚。
知州是举人出身,肚子里有些墨水,他说道:“《春秋》上有句话,叫做‘日中有三足乌’,你们记不记得?”
“还有这个出典。”吩咐把《史记》取来。
取来《史记》,翻到《司马相如传》,指着一处看道:“幸有三足乌为之使”,下面的注解是:“三足乌,青鸟也,为西王母取食,在昆墟之北。”
“这就很明白了,‘为之使’者钦差,‘西王母’者西太后也!”
一人当时冷笑一声:“哼,就凭这只三只脚乌鸦,此人就罪无可赦了!”
“这是怎么说?”
“为‘西王母取食’,不就是说,奉西太后的懿旨来打秋风,来搜括吗?
明朝万历年间这种事很多,本朝那里有这种事?就算有其事,如何可以挂出幌子来?诬罔圣母,该当何罪?真正是俗语说的,要‘满门抄斩’了!”
“照此看来,他这个钦差还是假的。慈禧太后十分精明,就算教他出来打秋风,决不会教他把幌子挂出来。明明是安德海的招摇。”
“事不宜迟,赶快禀报。这面小旗比那些龙凤旗更关紧要。三足乌这件事一定要叙在里头。不过不必解释,丁宫保翰林出身,幕府里名士又多,一看就懂,一懂就非杀安德海不可!杀了还要教慈禧太后见情,因为这是替‘西王母’辨诬。”
这时在济南的丁宝桢,已经接到了密禀,处置的办法,跟幕中名士,早已商量妥当。一看安德海入网,双管齐下,一面拜折,一面缉拿。
缉拿的原因很简单:有安姓太监“自称奉旨差遣,招摇煽惑,真伪不辨”。
初秋气爽,而且大乱已平,百业复苏,道路上晚上亦是商旅不绝,一望见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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