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述走近了一瞧，告示上写的是：独门独院寻租客，每月只收一贯半。再添半贯包伙食，有意向前百步看。
字居然还写得不错，告示最下方，画着一个歪歪斜斜的箭头指着小巷内。
杨述觉得有趣，老祖宗出租房子也有一套啊，就顺着箭头指示走了进去。但见两边房屋都有些破旧低矮，树木倒是不少，隔个十几步就有土坯围墙把各家各户分开来，靠街的大门也很陈旧。
走了百来步，果然看到一户人家，墙外面也贴着告示：有空房寻租。
杨述走近大门，扣了几下。一会儿门就开了，一个满脸皱纹有些驼背的老者把他让进院内，杨述向他说明了来意。
老者须皆白，走路都似有些困难，不时还咳嗽两下，听得这年轻人是来租空房的，脸上显出了喜色。他带着杨述往青瓦房里走，问了姓名，看着他道：“我家姓罗，客官叫我老罗头就可。我年纪大了，再也做不得工，昨日方才托郭秀才写了告示，咳咳……”
院子挺大，两边栽了些家常蔬菜，才走到瓦房门前，老罗头就喊了声：“巧丫头！有客人来了，烧些水把茶水泡起。”他喊过之后，门内传来一声清脆透亮的稚嫩女音：“嗯，这就去。”
进了堂屋坐下，老罗头慈爱地看着灶房的位置，道：“我这个孙女勤快得很，又有孝心，可惜她父母亲死得太早，”停下来咳了几声之后，又说道：“我一把老骨头早该去了，就是放心不下这女娃子，有大户人家招下人她也不去，唉。”
杨述正要出言安慰，灶房里那个清脆女声说道：“爷爷，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啊。”
杨述道：“罗老伯，你年纪大身体也不好，孙女留下来照顾你也是一片孝心。”说着就解开包袱把铜钱全部倒了出来，“我先把头个月的房租伙食钱交了。”
桌子上叮叮当当响了一阵，却只滚出一串余钱，显然钱是不够了。
杨述略觉尴尬，又道：“身上带的钱倒还差些，明日一早我再去取来补上。”
老罗头毫不在意，又对杨述说手头紧就先收回去，月底再交也行。杨述再三说明日取得到钱，他才把桌上的制钱收到里屋柜子里去了。
这时巧丫头端着盘子走了出来，给客人摆上一套粗瓷茶具。
这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肤白体嫩，娇俏可人的五官很是精致，大眼睛上睫毛长长的。紧绷绷的窄袖短衣已经不能适应逐渐育的身体，下面是一条粗布孺裙。
巧丫头并不怯生，盯住杨述看了会，看得杨述摸了摸嘴角，思忖着莫非还有包子屑没擦干净，是不是应该找面铜镜照一下。
这时老罗头又走了出来，吩咐着孙女去提开水来把茶冲起，再去打扫客房。巧丫头把他扶坐在凳子上，笑着说：“爷爷你别操心啦，坐着休息吧，你还忘了说做饭，巧儿都记着呢。”
说完就去灶房里提出水来冲好了茶，又跑去把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一阵风似地到院子里摘了些菜，抱着柴禾去灶房做饭了，动作极为麻利。
天色已暗，老罗头点起了油灯。杨述有些无聊，就站到灶房门口看巧儿做饭。见她一手拿着根木棒伸进灶里拨弄火苗，时不时鼓起腮帮子吹着，火光把小脸映得通红。过了会饭蒸好了，又起身把蒸笼端开再放下铁锅，菜板上的青菜已经洗得干干净净。
杨述见插不上手，又返回堂屋去和老罗头聊天了。
随意聊了一会，巧儿就把盛好的饭菜端上桌来。一盘自家种的青菜，一碗素汤，剥了两个皮蛋划成八瓣。
老罗头有些歉意：“对不住了，平常日子就是这些粗茶淡饭，明日再叫巧丫头去买肉。”
杨述连忙道：“不妨事！我也是过惯苦日子的。”
三人围在桌边吃了晚饭，祖孙俩收拾起桌子，杨述就打声招呼，出门闲逛去了。
这一逛也是许久。他把铜锣巷周围地形牢牢记了下来，又找了些标识帮助记忆。今后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如果回来迷了路，岂不是要闹笑话。
走回来时，祖孙俩都在院子里等他，客套了几句，老罗头自去东屋里歇息。巧儿就把杨述领到了客房，转身关上门时又脆声道：“大哥……哥，洗脚水在房里，你洗了就睡吧，明早我来收拾。”
杨述怔了怔，果见床边木盆里盛着清水，一条擦脚布整整齐齐地挂在床沿。
心中暗想真是穷人家的女儿早当家啊，他走了一整天也感到疲倦，洗了脚就上床睡觉。
杨述只觉得这祖孙俩虽然日子过得清苦，孙女却乖巧得很，与爷爷相依为命苦中做乐，但愿她今后能找到个好人家。嘴角浮现出了笑意，拉了拉身上的棉被，渐渐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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