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二年十月十八日,后北条氏的少主北条氏政进入小田原城。
次日,北条家家督氏康隐居,嫡子北条氏政即位。
当天傍晚,北条氏康在小田原城切腹。
他留下了“秋は来つ、蝉がなくなっ、空衣己己の、身の上に着よ”的辞世诗句,告诫北条氏政“一定不要和长尾辉虎、佐佐成政这两个人为敌”。
十月二十日,在小田原城外正式举行了后北条氏的受降仪式。
当晚,由关东管领上杉宪政主办、越后长尾家承办、关东群豪协助的庆功宴在小田原城本丸进行。
但这天晚上的宴会,却缺席了此次北条讨伐的最大功臣佐佐成政。
成政去哪儿了?
直到宴会快要结束,佐佐成政才进入小田原城中。后来,有农民伯伯说佐佐成政曾经在箱根山间与今川家的太原雪斋秘密会面,但此次会面究竟出于何种原因,会面的两位主角——佐佐成政与太原雪斋又达成了何种协定,成为了日本史学界数百年来的未解之谜。
套用一个固定句式……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二十日早晨,佐佐成政和井伊直虎早早地从联军大营出发,兜了个圈子进入箱根山道。
进入箱根山十几里,到达峡谷西侧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右手方向的山麓上,今川家的五千大军正扎营在此。
大营外立着一个身材高瘦的和尚,和一个矮矮胖胖的少年。
见到佐佐成政和井伊直虎后,雪斋便也迈开步子,往山腰上走去。
成政和直虎在山下的两颗树边下了马,随手将马儿拴住,一步步地向雪斋师徒二人攀上。
雪斋停在山腰上的一片乱石堆里,用宽大的袖子扫了扫一块平滑的大石,就地坐了下来。
身旁的松平元信一会儿看看雪斋、一会儿看看正深一脚浅一脚过来的佐佐成政,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游移不定的光。
“元信!”
雪斋忽然叫道。
“哈伊!老师有何吩咐?”
“记住佐佐成政这个人,一定要记住!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哈伊!”
元信虽是答应,但心里并不十分明白雪斋此言的深意。
片刻之后,佐佐成政和井伊直虎也到了。
成政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水,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了雪斋身旁,井伊直虎反倒是脸不红气不喘,显示出良好的体力。
佐佐成政伤势未复,这么走上来已经很给雪斋面子,只不过雪斋是否明白,便不是成政能关注的范围之内了。
“我先介绍一下……这位,远江国井伊谷的领主,井伊直盛的女儿,也是我的姬武将,我的妻子。虎妞……过来见过雪斋大人。”
在成政的中介下,井伊直虎对着雪斋浅浅一躬,眼中显示出异样的神色。
雪斋当然明白直虎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因为当初决意放逐无嗣的井伊家的罪魁祸首,就是太原雪斋自己。从某种角度说,若是没有太原雪斋放逐井伊直虎的前因,也就没有佐佐成政与井伊直虎并肩作战、相识相爱的后果。
真不知是该怨恨雪斋呢,还是该感激他呢?
“你我都是大忙人,时间紧迫,因此有些废话我就不再啰嗦了。有几个问题,我需要你的答案。”
“雪斋大人请讲。”
不论是井伊直虎,还是松平元信,都绝对没有想到,向来桀骜不驯,不拘礼法,甚至在织田信长和长尾辉虎面前都敢大吼大叫的佐佐成政,在太原雪斋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面前,竟然乖巧得像是一只小猫。
“阁下的野望在哪里,是关白?还是征夷大将军?”
话一出口,作为随从的元信和直虎都已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在他们看来,不论是公家之首的关白,还是武家之首的征夷大将军,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天下布武。”
佐佐成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道,这四个字说出来之后,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
“至于具体是走那种形式,我还未做过专门的选择。毕竟,实力最重要……雪斋大人觉得呢?”
“你既然志在天下,可知生民疾苦?”
雪斋忽然睁开了微阖的双目,眼中绽放出慑人的光芒。
“我曾在尾张种过田,卖过寿司,在美浓时,也曾接济贫苦的农民,怎会不知生民疾苦?在日本不知生民疾苦的,反而是雪斋大人这样的和尚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享用着上至大名、下至农民的供养,高高在上不说,不知道雪斋大人有没有给水稻插过秧呢?”
谁都没想的,刚才还恭恭敬敬的佐佐成政竟然炸毛了。
雪斋惊诧于成政的激烈反应,但面对成政的问题,他思前想后,也只能闷声闷气地认栽:
“没有。”
“连体恤生民疾苦的雪斋大人都没有插过秧,真是想不到啊。”
佐佐成政在言辞上胜了一筹,不禁露出志得意满的神色。
“你既然知道生民疾苦,为何又在利根川杀降三千,在小田原城外毁坏良田,行绝户毒计?”
雪斋就势揪出了下一个问题。
那两个很敏感的事件……“杀降”与“绝户计”。
“和平是无法催生和平的,唯有杀戮才能终结杀戮,只要能终结这个乱世,我不介意先把它毁掉!”
听到这里,雪斋腾地站了起来:
“你可知道……继续这么下去的话,你会成为日本历史上的第四大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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