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岐赖次与佐佐成政共用一个身体,或者说,他们轮流使用这一副身体。
他们的区别很大,但相同点更多。
他们互相影响,在不知不觉中接受对方、也改变对方。
但神经大条的佐佐成政不知道,土岐赖次纵然自诩拥有绝对的智慧,也不知道。
所谓灯下黑,就是这个道理。
提到土岐赖次与佐佐成政最大的相同点,不是野心……而是对归蝶的痴迷。
他们……很默契地称呼归蝶为“小公主”。
而事实是,归蝶比他们大了一岁。
会议结束之后,就到了晚餐时间,由归蝶指定、村井贞胜亲自操办的一场接风晚宴热热闹闹地举办了。
但与这热闹格格不入的,是家督土岐赖次的冷淡。
是的,冷淡,他对这场宴会很冷淡。
这让家臣们感到疑惑……在他们的记忆中,佐佐成政是尾张第一倾奇者,是一个喜欢掺和事儿的逗比,如果没有事儿,他能闹出事儿来,还自诩是“倾奇者の奥义”。即便是后来父兄先后战死,佐佐成政独处的时候居多,他们也能从偶尔的宴会上再次目睹佐佐成政的豪爽和干脆。
但是……不一样了,一切都变了。
对奥村长福等人来说,主公变得很有气质,很高贵,像是加特技。
但是很陌生。
他们对这个谈吐举止异常优雅的天生贵胄很陌生,他们还是更容易接受那个会“哼哼哈兮”怪笑着举着酒壶把家臣们全部都灌倒的主公。
这场晚宴并没有奥村长福预料中的热闹,也不够尽兴,家臣们早早地离开了本丸,把时间留给了赖次和归蝶。
不知不觉中,归蝶又在腰间藏住了那柄小巧的肋差,这个动作纯熟无比,在尾张的时候重复了无数次。
而今夜,她将要面对的,是恶魔,还是情郎?
天色已尽黑了,卧室里灯火摇曳不定,犹如此刻归蝶的心情。
她不禁回想起初次见面的那个午后。
那时她才5岁,她的父亲斋藤道三尚未入道(出家当和尚),还叫做斋藤利政。
斋藤利政是美浓守护土岐赖艺的得力助手,虽然很得力,也很得宠,但家臣就是家臣,屈居人下就是屈居人下。
屈居人下的表现之一,就是向主君送出子女或其他亲属作为人质。
把年幼的归蝶送到土岐家的,就是她的亲生父亲斋藤道三。
那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蓝天很蓝,白云很白。
但归蝶的心情却很糟糕,她还不太懂“人质”的含义,她明白的是,自己很快就要与父母分开了。
这让她沮丧的很。
在鹫山城的本丸天守内,土岐赖艺为道三和归蝶举办了一场宴会,赖艺的嫡子与佐卫门当然也有出席。
那时,土岐赖次还只是个4岁的小屁孩,还没有获得“赖次”这个名字。
席间,土岐赖次忽然指着归蝶说:
“这个女人好漂亮,我要她做我的女人!”
小屁孩突兀的喊声把归蝶吓得不轻,尽管多年过去,她仍然记得那个贪婪的、乖戾的眼神,仿佛是在打量自己的玩具一样,土岐赖次对归蝶怀有强烈的占有欲。
这让归蝶感到恐惧。
这种恐惧持续了整整3年,持续到佐佐成政的到来,或者说——持续到另一个与佐卫门的到来。
虽然很粗鲁,一点也不文雅,却让人感到温暖和亲切。
在那短短的半个多月里,归蝶时常一边整理着被成政弄乱的头发,一边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在整个大桑城里跑来跑去。
虽然很疑惑他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对归蝶来说是好事,她也乐于接受。
十几年后的今天,她终于明白了一些东西。
原来,他和他,果然不是一个人。
土岐赖次和佐佐成政,根本就是一个身体内的两个灵魂!
窸窣的脚步声响起又停下,等到归蝶有所察觉的时候,土岐赖次已经拉开了卧室的纸拉门。
“撒西不理呐,我的小公主。”(好久不见了呦)
“他呢?”
归蝶的右手放到了腰间。
“他?谁知道呢,也许已经死了吧。”
“无馊!”(うそ,撒谎)
“真的没骗你,他被困在迪克拉之海了,谁也救不了他。”
土岐赖次的嘴角勾起迷人的微笑,一步步向归蝶走了过来。
“顺便提一句,迪克拉之海这个说法,也是我从他那里听来的,按照通常的说法呢……佐佐成政是被困在了三途河。”
“纳尼!”
归蝶真真真真真真真的很震惊。
三途河?什么鬼啊,怎么可能被困在冥界的入口呢?
“别过来!”
她低喝一声,已从腰间拔出了肋差。
“呐呀……为什么要这么冷淡的,我的小公主。”
土岐赖次微笑着停下了脚步,为了表示并无敌意,他随手解下了腰间的太刀和肋差,随手扔到了够不着的地方。
“在越后,那个蠢货为了长尾景虎做的傻事,阿春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那个蠢货让这具身体感染了瘟疫,所以我和他才会被困在冥界的入口咯。”
“你是怎么出来的?难道你……”
归蝶疑惑着土岐赖次提过的种种,快速思索着什么迪克拉之海什么三途河之类的真伪,也思索着造成这一切的可能性。
她想到了最坏的一种可能性。
如果成政真的是因为感染瘟疫而进入垂危状态,的确是有可能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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